和蘇涵羽見面後的第三天,我在學校的BBS站上碰見了她。

再普通不過的招呼方式。她丟了個水球過來,告訴我她是誰,並且親切地多加了句「午安」。

老實說我有點驚訝。驚訝的並不是她為什麼會知道我的ID,因為有Arvin這個廣播電台在,這個世界很難會有人不認識我。至於他向別人介紹我的方式則就千篇一律,正字標記「C大無名作家」。

無名者,再怎麼樣也不會出名也。Arvin時常「肯定」地幫我作註解。另外作家二字,「只是說出來讓你高興高興的啦。」他解釋說。

我不置可否。他愛怎麼向別人介紹我是他的事,只要別給我添麻煩就好了—雖然他還是時常找麻煩給我解決。

也罷也罷。總歸一句話,我倒楣嘛。認識了他這麼一個瘟神。

那是沒辦法的事。可是回到現在,蘇涵羽為什麼會上我們學校的BBS?這我就想不通了。

以她的年紀來看,應該不太像是學生…吧?我從咖啡廳裡的映象作判斷。很成熟的風貌(我想的)…非常得宜的談吐、高雅的外表…

我歪頭思考著。

「我當然是學生啊,拜託。」就在我送出我的疑惑之後,她很快地敲回訊息給我。看著螢幕上的字串,我彷彿可以聽見她「咚」一聲跌倒在鍵盤前的聲音。

「妳看起來不像啊?那天的衣服穿得很成熟的樣子呢。」

「那是Linada要我這樣穿的啦。我平常的樣子其實是很少女的…嗯,應該是說很簡單的?」

「很簡單的?」她說話的語氣令人摸不著頭緒。

「唉呀,別討論這個了。總之我是動靜皆宜的,穿衣服這件事是隨興所欲—除了規定或有事先說明之外。」

「好吧。不過我想妳應該穿什麼都好看。」我很由衷地敲出這句話。倒不是奉承阿諛,她是天生的衣架子,這一點連Arvin都是贊同的。

接下來我們越哈拉越起勁。想不到這位氣質美女不但還是學生,年紀居然也比我還小。更勁爆的,她還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嗯,C大法律,其實也不怎麼樣啦。」蘇涵羽的message彷彿亂針似地刺痛著我的眼睛。

靠。「不怎麼樣」,我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批評我們學校的法律系。排名在一類組的前五名內呢,「不怎麼樣」?

怎麼這世界天才這麼多?我都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了。

「你的確是該挖個地洞鑽了—」當我剛把這句話敲出去的時候,Arvin的聲音像是幽魂似的從我身後響起。

「喂,你想嚇死人嗎?」我的頭撞在旁邊的PC主機上。「進人家房間也不敲門,你是小偷啊?」

「抱歉、抱歉。」Arvin幫我把幾乎被撞到地上去的主機扶正。「我進來很久了—只是看到你在跟美女聊天,不忍心打擾你罷了—很難得會看到你跟別人丟水球的嘛…嗯,大作家?」

「閉嘴。」我瞪著他。「要不是你那天只是公式化地談公事,我也不用現在問她這麼多有的沒有的事…」

「對了,你也知道她ID的嘛?也知道她是我們學校的學生…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你有問過我嗎?」

「這…」我為之語塞。

「好了啦,人家現在可還是價值單身千金喔,要不要試試看?」

「試什麼?」

「我的少爺,你該不會是跟小蕙分手之後就變成阿呆了吧?」

「我…」

「別我呀你呀的了,美女在問你洞挖好了沒?」看著我發呆的模樣,Arvin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指著螢幕說道。「我跟你的寶貝女兒在客廳等你,等等記得出來吃午餐啊。」

「要不請該位美女一起共進午餐也可—」Arvin離開房間的時候還不忘調侃。

我看著螢幕上蘇涵羽連續丟過來的幾個水球。最後一個的確是「那麼久沒回應,洞挖好了嗎?」

我不禁苦笑。看來這個女孩也挺幽默的嘛。跟幾天前在咖啡廳裡給我的感覺不太一樣…果然是動靜皆宜?

一瞬間我竟然還真的想邀她一起吃飯。真是要命。

不過最後想想還是算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只是覺得沒什麼成功的機會能邀請到她。於是我只楞楞地敲了句「挖得差不多了,該收工吃午餐去了」回給她。

然後隨即草草地下了線。身邊的PC主機傳來了硬碟運轉,不規則的喀喀聲。

關機離開房間時,我想我楞在漆黑的螢幕前,大概發呆了有三分鐘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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