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啊,雪停了。」我說。

「是的。總是這樣迷離而捉摸不定的啊。」寂寞也說。



我推開了橫躺於玄關前的巨幅落地窗。

落雪剛停,凜冽的寒意不安分地向我的鼻頭進襲。一些雪花結晶
在庭前的白樺樹上,映照著微出的陽光,閃爍點點銀白光輝。

我看著庭院裡的積雪,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地敲了額頭一下。

「很奇妙不是嗎?」寂寞問我。

「啊?」我回過頭去,看著從長廊另一邊向我走來的寂寞。他身
著一襲深藍色的大衣,同樣也是深藍色的麻質圍巾,戴著厚手套、穿
著長靴子。

一副古怪的模樣。長靴子在木質的長廊上行走,發出了「叭達、
叭達」的聲音。

「雪啊。你知道的。」寂寞說:「就像是來不及思考自己為什麼
會出現似的,他們在白樺樹上舞著孤獨的靈魂。」

「最後總是被陽光給吞噬了吶。」

「哦。」我說。我實在不清楚雪和陽光之間的關係。

「我也一樣啊。」寂寞接近了我,用他戴著厚手套的右手搭上了
我的肩。感覺不到那厚手套裡的溫度,我想他大概也是凍著的吧。

長靴子停止了運作。現實的世界裡好像只剩下了陽光融化積雪所
發出的那種不可思議的「滋滋」聲。規律而無助。

「冬天過去的時候,北方的山尖會飛過來一大群野雁。」

寂寞說著說著,放下了搭著我肩膀的右手。彷彿失去了能源的機
器人似的空蕩蕩擺動著。「不是書上所說的那種、平常的野雁喲。」

「是只屬於這個世界的野雁。」

「他們會把附在雪上的寒冷冬天給帶走。事實上他們把冬天帶到
哪裡去我並不是很了解。」

「只知道是陽光叫他們帶走的。」寂寞看著我:「嘿,你知道嗎
?竟然是陽光叫他們帶走的呢!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我搖了搖頭。是真的覺得一點也不好笑。也許是寂寞常說的笑話
也不一定,但我就是覺得不好笑。

寂寞有點失望的樣子。「你或許是失去某一種意外的感動太久了
。」他說。「你真的不覺得這樣的情形和我很像?」

「不覺得啊。」我說。寂寞他總是悄悄地來臨的,誰知道野雁會
和他發生關係呢?

「你不是通常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我試著問他。

「唉呀。那是人們對我的誤解吶。」寂寞不太服氣地說:「我總
是可以無聲無息地來沒錯。但不是隨便說走就走得了的啊。」

「陽光可以帶走冬天。也可以帶走我喲。只是你一直都沒發現到
罷了。」

「哦。是這樣子喔。」老實說我真的一直都沒去注意寂寞跟陽光
的關係。

「雪啊,只是一種媒介而已。野雁也一樣。甚至你也一樣吶。」
寂寞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空泛。

「我也一樣啊?」我搖了搖頭。這真是太令我驚訝了。

「對,你也一樣。你高興的時候,陽光就會從很遠很遠的心的另
一邊出現。」寂寞說。「然後我就會消失了吶。」

「既然會消失,那你為什麼要出現呢?」我問。

「嘿,就好像雪不是說消失就消失的啊。只要有人存在的地方,
我就會出現。」

「不管是很多人、還是只有一個人喲。」寂寞笑了起來。陽光在
他深藍色的大衣上揚起點點晶光。

「好像不是很好懂的樣子。」我說。「那我不就不能高興了啊。


「這我怎麼知道呢?那是你的情緒啊!」寂寞的臉充滿了不在乎
。「除非這個世界只剩下了一個人,那我才會不用再出現。」

「因為一個人的世界裡,是沒有時間再去想寂寞存在的意義的。


「原來如此。」我似乎有點懂了。一抬頭突然看見北方的山尖飛
來了一大群野雁。

「野雁飛來了耶。」我說。

「冬天就要過去了喲。」寂寞說著,跳下了長廊。朝著庭前的出
口筆直地走了過去。

「你要走了嗎?」我站著問他。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表現出了高
興的樣子。

「對呀。我想你現在的確是高興著的。」寂寞的長靴子在雪地上
留下了一個個清晰的印子。深藍色圍巾的一角沾上了從白樺樹上飄落
的雪花。

我並沒有再多說話。庭前十分地大,我看著寂寞的影子逐漸地隨
著距離的增加而消失。

「春天來了喲。」

那是寂寞在消失之前對我所說的,最後一句話。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Isveia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