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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真的不用太擔心吶。」依樺始終帶著微笑:「事實上,媽媽總是稱讚爸的個性『品質好』呢。只是呀,真的是太好了一點。」

「哦。」我是看不出我的個性品質好在什麼地方。所以我只攤了攤手,沒有再說話。

「所以爸就別老是自怨自艾了—不然媽媽就真的會離你而去囉。」依樺緩緩地說著:「吶。說真的,媽媽最後選了你,也算是一種緣份吧?畢竟她是那麼地出眾。」

我聽得一愣一愣的。基本上我可能連她的「媽媽」都還沒碰見過吧—那麼何來的緣份之說呢?至於「出眾」,那我就更不敢想了。

我倒也沒去問依樺詳細的情形。她說過的,未來的事我們還是知道得少一點會比較好。而如果覺得事情是可以說的話,那麼她自然就會說的,也用不著我費心去問。

冥冥中自會有所安排的。

於是我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然後也不知怎地,沒頭沒腦的隨口接了一句:「嗯。妳有…兄弟姊妹嗎?」

「沒。」依樺沈默了一會兒,然後敲著手指:「我是獨女。也不用說得太多…爸媽都認為孩子太多是一種負擔。」

「喔,喔。」我已經想不到還有什麼是可以問的了。周圍又開始堆積起令人窒息的氣氛。我感覺到自己就像是正在作著一件愚蠢而又無聊至極的事情似的十分難堪。不知道為什麼。

一時間,我只是訥訥地想著。

「爸,我回到過去的世界來,真的不是想改變些什麼的。」依樺用看起來像是會發亮的眼神直盯著我:「有關於媽媽、和未來的爸爸,這些事實—都只是存在於現在的爸爸,在通往未來的某一條道路上,所即將經過的某一點而已。」

「我的出現也只是一種自然的歷程。而爸爸並不會因此得到、或失去些什麼。因為存在的歷史(history)這東西,它的力量是很大的。大到幾乎無法去改變。」

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真是要命,頭痛的時候如果再一直聽到這種會讓人疼痛程度加劇的「建言」的話,那實在是會要人命的。

於是我只是猛點著頭,然後揮了揮手:「我知道、我知道。我的日子還是得就這麼繼續地過下去,對吧?」

依樺輕輕地點著頭。笑容中依稀還有著無奈的成分存在。

「算了。妳…覺得還有什麼東西是可以講的話,那妳就一次說出來吧。免得我這個不太靈光的頭腦每次都要損失好幾億個細胞。」

「不用特別去在乎這個啦,爸。」依樺瞇起了眼睛:「一切順其自然,好嗎?」

「我最懂爸爸了。有時候…嗯,會『呷緊弄破碗』的。閩南語是這樣講的吧?好久沒說了。還是慢慢地瞭解,對爸來說會比較恰當。」

「妳覺得對就好。」我實在無力,只能再一次把身子往更深的沙發裡層埋去。

窗外的雨,還是淅哩嘩啦地下個不停。





下午我勉強看完了一遍預定唸書的進度後,斜躺在床上休息。依樺則在一旁安靜地讀著我剛完成的一部小說草稿。受了傷之後還能看書還能寫作,看來我的確不是平常人—其實也沒有幾個人認為我是正常的—

至少Arvin就曾對我大搖其頭。

不善交際、拙於言詞。既不溫柔也不體貼,靠外表也騙不了幾個女孩子—追女朋友的過程實在乏味得可以(有時想想她們只是同情我而答應我的追求的吧?)—我的世界也許只是某個由封閉曲線所限定住的同心圓罷了。

這樣的我竟然還能大剌剌地存在這個社會中。而且像平常人一樣的生活著。想到就覺得不可思議—構成我生命的平面也許在某個地方,會出現有不一樣的凹凸起伏吧?

也許、也許。

……

我突然進入了某個冥想的境界之中。

「爸,你還好吧?」很久很久之後,依樺的聲音才出現在我迷離的想像之外。眼前看到的,是她清秀的臉龐。

「沒事、沒事。」我說。感覺背後被汗水淋濕了,一陣濕膩感沿著背脊,像是毛毛蟲似的正在往上緩緩移動著。

「你看起來不是很舒服的樣子…啊,等等。我記得有帶『F‧A』來…看來現在的爸應該用得上…」依樺像是想起了什麼似地自言自語著。

「F‧A?」

「嗯。我們那時的一種健康藥,『factor analysis』,是重新組合身體元素的一種重整還原劑…」

喔,老天。「factor analys」,這不是統計學上的因素分析嗎?到底什麼時候又跟藥扯上關係了?

我感覺我和依樺的距離越來越遠。也不過相差了三十年的時間而已…我竟覺得我們之間有如相隔了一世紀。世界文明與科技的進步,果然是成幾何級數在成長的啊。

我迷迷糊糊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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