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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四年級的暑假,我和交往兩年多的女朋友分手。原因是她看上了條件比我還要好的男孩子。我微笑地答應她分手的要求,並在心裡祝福著她。

「真的沒有什麼。」即使不交女朋友,這世界也同樣是要繼續運轉下去的啊。女朋友離開我的那個夜晚,我一個人到學校旁的簡陋咖啡廳裡去喝咖啡。不為什麼,只是突然想喝咖啡而已。

沒有其他的理由。有時候做什麼事並不需要有某種特別的理由才能夠順利去進行。

只要心情到了,那也就足夠了。



學校旁的那間咖啡廳,並不是屬於很高級的那種。

非常簡單的裝潢,空氣裡漂浮著低質咖啡的刺激氣味。店裡放著感覺非常輕鬆的爵士樂。有點和外表格格不入的梵谷畫作孤獨地斜掛在米黃色的牆上。

二十四小時不打烊是她唯一的優點。我在靠窗的座位上冷靜地想了五分鐘,決定點藍山來喝。

精緻香醇的藍山通常可以讓人忘了些什麼的。也許是這樣子沒錯。侍者在送來了冰開水之後,我慢慢地喝著,並環顧著店內四周。

午夜的咖啡廳內並沒有什麼多餘的客人。距我兩組桌椅遠的位置上有個低著頭在沈思的女孩。我多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回頭繼續喝冰開水。

很熟悉的側影,我好像在哪裡有見過她的樣子。不過一時間我想不起來。直到侍者送來藍山之前,我心裡一直揣摩著這記憶中似曾相識的身影。

然而女孩始終不把頭給抬起來。坐在那兒就好像是一座風化的石像似的。店內遙遠而昏暗的燈光把她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長。

藍山在送來之後,我一面啜飲著一面繼續看著她。我不太懂咖啡,只懂得在咖啡杯外圍所形成的那一層薄薄的微氳光靄。帶點孤獨而又難以承受的午夜寂寞,隨著咖啡的熱氣飄散在黯淡的燈光之中。

我默默地品嚐著這無以名狀的甘醇風味。


在我喝完第一杯藍山之後,女孩才終於有了動作。也正因為她把頭往上揚,我才能看到她左耳的那一串細水晶墜子,晃出了頭髮黑色的範圍之外,在昏黃的夜燈中反射著微弱的螢光。

是F。我想了起來。她似乎也發現了我,帶著狐疑的眼光向我望了過來。

我禮貌性地向她點了點頭,順手招了侍者,要了第二杯的藍山。

從大三的期末考後,我約有兩個月的時間沒再見過她。她似乎瘦了點,原本就不算豐腴的兩頰往內削薄了一層。顴骨顯而易見地突出在髮絲之間。看起來,像是連續一個月都沒吃飯的樣子。

F也向我點點頭,走過來拉開我身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你…也喝咖啡啊?」坐定後,她帶點驚訝的眼神看著我。

「偶爾。」我說。「事實上,我剛和女朋友分手。」

「我想我懂你的心情。」F招來侍者,也要了一杯藍山。

「不久前我也和男朋友分手了。過程十分地無奈。簡直就像是在玩扮家家酒似的愛情。令人疲倦而又感覺crazy。」

「那是妳對自己愛情的看法?」

「從某個角度來看或者是。不過並非愛情的過程全部都是不可取的。總有某個炙熱的點會在難以忘懷的記憶裡持續擴大著。只是這種理想的世界偏偏很難與現實的世界有所關連。」

「哦。」我偏著頭,過濾著她的話。空氣中的沈默因子又群起把我們包圍。

直到第二杯藍山送來之前,我一直望著她。她也一直望著我。沒再多說什麼。

時間呈流離狀態往下繼續行走著。

「妳時常喝咖啡?在這麼晚的深夜裡?」好不容易等到侍者的出現。我啜了一口溫熱的藍山之後,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問她。

「對啊。我喜歡喝咖啡。什麼種類都喝。」F甩著頭髮。在昏暗的燈光下看不出顏色是否有所改變。「而在夜裡喝的咖啡,都常都比較香醇可口。尤其是在凌晨兩點四十七分的時候。」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她。這個女孩果然奇妙啊。

「這只是我個人的心得罷了。」F不以為意地說著。

「有機會試試看。」我說。看了看錶,時間剛過三點。剛才也沒注意到02:47時咖啡的味道。

「唉。世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的啊。」F看著我,突然嘆了口氣。「就像愛情一樣。」

我沒有直接回答她。形成了另一段短暫的沈默。

「或許妳可以試試摩卡。」我試著改變說話的方法。「那個感覺應該會比較貼近妳現在的心情?」

「我已經喝了快一天的摩卡了。」F敲著 skyer骨瓷咖啡杯的杯緣。「胃裡的胃酸幾乎都快被摩卡的酸給取代了。還是換點醇味的咖啡來喝比較好。」

「其實咖啡喝太多對身體會有傷害。」

「我知道。不過世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的啊。我若不喝咖啡的話,感覺就會像是體內的靈魂失去了依靠一樣。我需要藉著那種味覺刺激的快意來確認自己真實的存在吶。」

「聽起來像是某種不負責任的說法啊。」

「嘿。有負責任的說詞該是什麼呢?」F笑了起來。「你覺得人生應該就像這樣子一直討論著誰對誰錯的關係嗎?」

「我想我不知道。」我搖著頭。「我只是覺得妳的生活可以過得更快樂些。」

「我會的。」F感激似的向我點著頭。「人會學習如何在不利於自己的環境中成長的。而且總是要試著讓自己更快樂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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