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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望如此。」我把最後一口藍山喝盡。「妳應該不會逃避再一次的戀愛吧。」

這次她沒有直接給我回答。沈默了好一會兒之後,也許有半個鐘頭之久,她才緩緩地對我說:

「你知道的。我們一直生活在某種悲哀的循環裡。經歷過許許多多現實與非現實的高潮之後,一瞬間了解到了所謂甜蜜的愛情這東西,其實也只不過是虛美的幻影而已。」

「我們都在重複其他人所曾經做錯的一些事情。而遺憾的是,這些事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更多人陷入,然後沈淪。包括我們自己在內。」

「於是我想逃避也逃避不了。或許。我現在又在進行著另一次未知的沈淪也說不定。」

我看著她。她消瘦的臉型輪廓邊緣泛著奇異的光芒。「另一次未知的沈淪。」我重複著她的話。

「的確是如此吧。」

1997和第一個女朋友分手的夏夜,我和F在一家咖啡廳裡再一次地相遇。並且一起喝咖啡,聊到天亮。





之後我斷斷續續地和F保持聯絡。不過她總像不甘寂寞的風似的,來無影去無蹤。而且選擇只屬於自己快意的方式過著不同於常人的生活。

我們有時會到學校旁的咖啡廳裡坐著喝咖啡。我習慣性地只喝藍山。而且最多就兩杯。她則是什麼都喝。像拿鐵、Cappuccino都能津津有味地連續喝個十杯以上。


「如果咖啡擁有和酒一樣特質的話,那麼妳已經不知道醉過幾千次了。」我有時會嘆口氣,勸她少喝一點。

而她也總是不說話,只微笑地搖搖頭。一副不得已的模樣。像是執拗的孩子似的不肯妥協。


大四的寒假過後,我交了第二個女朋友。是個可愛而又乖巧的女孩子。小我兩屆的學妹。

雖然說面臨畢業所帶給我的壓迫感像是一塊大石頭般地不斷朝我進襲而來,但我還是依著自己的步調,做著屬於自己的事。用著態度認真的元素組成每一個和風的日子。


學校研究所考試的前兩天,F打了個電話給我。電話是新女朋友接的。她用著好奇的眼光,把話筒交給我。

「只是個朋友。」在聽到了F的聲音之後,我對女朋友這麼說。我知道她是相信我的。

女朋友點了點頭,又自顧自地做著自己的事。


「女朋友?」F在很久以後才再對我說了一句話。感覺她的聲音像是傍晚的太陽似的發出微弱的光芒。

「是啊。剛交不到一個月。」我說。

「喔,喔。」F呼了一口氣。或許是嘆氣,但是在電話中聽不清楚。她沈默了一會。「要不要喝杯咖啡?」

「現在不行。我在唸書,後天要考試。妳不是也要考嗎?」我記得F之前有跟我提過要考學校的研究所。

「那不在我生命範疇之內的啊。」F幽幽地說。「家裡強迫我考的。簡直就像是法西斯統治思想似的,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啊。」

「好吧,」我想了大概三十秒。「好吧。也許我們都該輕鬆一下。」

世界某種奇妙而又不詳的關連在默默地運行著。


我跟女朋友交代說要到朋友家查資料。當然不是我存心要說謊。只是覺得不能給女人有歇斯底里的機會。否則結果會跟把染色與白色的衣服丟在洗衣機裡一起洗一樣的難處理。

人總得試著掩飾一下即將可能出現的錯誤。


在學校旁的咖啡廳裡,我和F各喝了兩杯的藍山。其間說的話也不多,多半是近來生活過得怎麼樣之類的瑣事。像是庸俗化的客套式交談。

「我們都在不停地往前走著。」那時是傍晚時分,快要隱沒在地平線下的太陽掙扎著釋放出最後一絲熱能。天邊的雲靄漆著美麗的暗紅色,三兩隻不知道是什麼名字的鳥懶洋洋地飛過天際。

在快喝完第二杯藍山的時候,F望著我,也是懶洋洋般地說道:「不停地走著。這樣的前進到底是想得到些什麼呢?我只覺得所謂人生這東西實在是空泛得無趣。」

我沒有說話,只是規律地啜著藍山。

「誕生、成長、求學和工作。以及戀愛。」她的眼睛像是湖水一樣地澄藍。「說到戀愛這件事。」

「為什麼男人們的慾望總是放在得到某一個女人的身體之上呢?能夠用心談的戀愛始終是不存在的嗎?」

「我想那只是妳還沒遇到罷了。」我說。

「還沒遇到。」F喃喃自語著。「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世事總是不能盡如人意的啊。妳說過的。」我嘆了口氣。「妳不能一直往死胡同裡鑽的啊。」

「或者是我本身太黑暗了。看不到光明的一面。」這次換F嘆氣。「我一直在想著一個問題。如果大三時我不上人生哲學、然後不打瞌睡的話,我們今天是否還能在這裡喝著咖啡呢?」

「這是結果論的問題吧。我想會形成我們在這裡喝咖啡的可能性有很多種。」我把想到的東西說出來。「當然我們的相遇只是其中的一種而已。不過只要知道結果就好了。一點也不需要在意她的開始或經過是如何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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