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sten to Isveia

04
這種感覺該從何說起呢？其實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如果能透過螢幕，和線上未知的某處相連接的話，那麼應該就可以看見更多、更遼闊，與更綺麗的世界吧，我想。

所以我很羨慕心雅。

只不過饒是如此，我還是依然故我，一點也不為心雅的慫恿所動。其實自小我就不喜歡冰冷的機械式物品，總覺得沒有生命的硬殼子，不能帶給人們心靈上必要的快樂，只能給予生活上充要的滿足，就算是身為高科技產品龍頭的電腦也一樣；所以儘管心雅老是向我「宣揚」ＢＢＳ的有趣以及方便之處，我都還是充耳不聞，彷彿未曾聽說過一樣。因此，直到經濟的期中考結束之前為止，電腦都還只是我寫報告的工具之一；因為我只認得鍵盤上的注音符號—

而只要認得注音符號，我就可以讓它們組合成我所要交的報告。

但是經濟期中考的考卷，卻改變了我原本對ＢＢＳ的陳舊看法。並不是說考卷上有著闡揚ＢＢＳ理念的題目，而是它的分數讓我著實難過了好一陣子，使我的焦點總算從單調的書本，轉移到多姿多采的ＢＢＳ上。

真沒想到「一分耕耘，沒有收穫」這樣的慘事也會發生在我的身上，讓我對著高分ａｌｌ　ｐａｓｓ的夢想，只能徒呼負負。執著了兩個禮拜的努力，最後換來的只是一張不到及格邊緣的紅字考卷—


只是，事情既然都已經發生的話，更說又有何用？


發完考卷的那個下午，我靠在寢室的窗戶旁，望著天上的朵朵白雲，楞著發呆。想說已經盡力了，就不該為了不彰的成效而嘆氣。可是我是個凡事盡求完美的處女座女孩，一個小失誤都會讓我心感難安了，更何況是期中考考差了這樣的大事？

典型處女座的人力求完美，同時，也很固執。要是讓心雅來說的話，她就會說他們很「龜毛」，儘管她也是處女座的。

所以，我在窗邊楞了一個下午，直到夕陽西下。

心雅也知道對我說什麼都是沒用的，時間是撫平我激動內心的最佳良方，因此她一句話也沒對我說。

她果然是我最知心的好朋友。

到了快晚餐的時候，心雅打開電腦上了線。一陣熟悉的嗶嗶聲、硬碟運轉聲漸次響起，我的內心不禁震動了一下。

究竟是為何而心動的呢？在窗邊的我頓時陷入了思索這個問題答案的迷霧中。

「要不要試試看呢，冰山小美人？」心雅看出了我的心事，用力地在鍵盤上敲了一下，回過頭來，對我緩緩地問道。

「好……」而我彼時就像是被施了催眠術那樣，不由自主地走向她的電腦。

然後，我對電腦的看法就從單調的作業完成工具，升級成了五彩繽紛、可以接觸整個世界的線上傳媒。ＢＢＳ也不再只是單純而冰冷的名詞，她慢慢地融入了我的生活之中，與暫時失意的我，調和成一杯香醇馥郁的ｃａｐｐｕｃｃｉｎｏ咖啡。

我的世界就此被改變。


05
「妳聽我說就好了……」心雅起身把座位讓給了我，然後向我解釋ＢＢＳ的註冊與使用方法。

「還要註冊喔……？好麻煩……」我望著螢幕上閃爍不已的綠光，嘴裡不停咕噥著。

「我說妹妹啊，如果想要發掘到ＢＢＳ上更多的資源寶藏，不註冊是不行的。」

「妳說該怎麼辦就怎麼辦。」我無可奈何地說道。

「真心為你」是我們學校內最大、同時也是網際資源最為豐富的一個ＢＢＳ站。經過心雅一番的解說之後，我在「真心為你」上面以「ｖｅｒ」作為ＩＤ，開始了我的網路漫遊。


而為什麼會用ｖｅｒ作為ＩＤ呢？


其實這只是我註冊時，剛好瞄到了一旁心雅最喜歡的Ｃｏｎｖｅｒｓｅ背包罷了。這個字給它去頭截尾，於是就只剩個ｖｅｒ；算是開她一個小玩笑，希望以後告訴她時不要被她敲頭就好了。

偶爾和心雅開開玩笑，是我在平凡日子裡，可以獨享的樂趣。

不過在填暱稱的時候，差點沒被她給罵死。

「心辰？喂……小姐，妳頭殼沒壞去吧？是暱稱欸，妳敲個本名幹嘛？現在全校有誰不知道妳徐心辰是企管之花？想再引來一堆網路蒼蠅嗎？」心雅連珠炮似的用一堆問題質問我。

「我不知道啊！人家想不出來還有什麼暱稱可以選的嘛……而且我覺得這樣子比較傾向我的本性、自然嘛……」

「算了，自然就自然，以後妳就會知道什麼是不自然了。」心雅始終拗不過我，最後攤了攤手，只好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讓我選這個暱稱了。於是，ｖｅｒ心辰，這個ＩＤ跟暱稱都不算出眾的女孩，就此加入了網路一族，和芸芸眾生有了交集的機會。

第一次上網，感覺十分的新鮮，暫時讓我忘掉了期中考分數不佳的夢魘。

其實ＢＢＳ還真的是很有趣，看一大堆的人在網路上競飆想法、心情的模樣，就會讓我不禁粲然一笑。

原來這就是網路世界啊，難怪有這麼多人會沈迷其中而不自拔。幾個小時下來，我發覺我也漸漸地愛上這片天地了。儘管其間不時會有幾個人「丟水球」過來，詢問我的「身份」，一如心雅之前警告我的那樣，但後來都還是被心雅一手遮天地敷衍過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不想關閉水球功能；而心雅也總有辦法對付那些始終纏著我問相同問題的蒼蠅，因此形成了同一個帳號的使用者，丟水球和看文章的，並不是同一個人的奇妙景象。

有時手忙腳亂交換不過來的時候，我和心雅還會吐吐舌頭，然後調皮地相視而笑。

我想我總算能體會ＢＢＳ的好處了。

在所有開放的各版當中，我對Ａｒｔｉｃｌｅ與Ｓｔｏｒｙ兩個版最為獨鍾。尤其是Ｓｔｏｒｙ版，簡直就是愛看小說的我的天堂。而心雅要是早知道我會賴在Ｓｔｏｒｙ版裡遲遲不走的話，我想她大概也不會鼓勵我上線來玩ＢＢＳ了。

「欸，辰辰啊，快九點了……我們還沒吃晚飯呢。」一邊應付著蒼蠅，心雅一邊發難了好幾次，我都置若罔聞。

「等等，等我把這篇『阿妹』看完再說。」

這篇「阿妹」的作者是ｊｈｔ，也不知道是何方神聖，竟然可以把這麼平凡的一個題目發揮到如此淋漓盡致的地步。江山代有才人出，我想他以後一定是個能聞名遐邇的作家；因為從他的作品裡，可以看到所謂的自然和真摯。

我看到簡直有點走火入魔的感覺了，到最後還是心雅硬把我拉離椅子，我才依依不捨地把ｐａｇｅ關掉離線。不過看完好幾篇小說之後的溫暖，還是縈繞在我的心頭，感動久久不曾散去。

走出寢室之外，望向天際，第一次覺得從來不曾注意過的星空，竟是如此的耀眼迷人。


06
夜色，總是迷人的。

尤其是在這寒星點點的秋夜裡，那種薄帶涼意的迷人感更甚。可是我未曾留戀，在晚餐結束之後。

投身ＢＢＳ的第一個夜晚，我讓Ｓｔｏｒｙ版琳瑯滿目的小說，陪伴了我一整夜；那比星空的迷人更值得我期待。

而在往後的幾個日子裡，我都游走在Ａｒｔｉｃｌｅ與Ｓｔｏｒｙ兩個版之間。看看別人的心情，或是別人的故事，都會讓我有一種悸動的感覺。

嗜文如我，特別喜歡這種感覺。

另外心雅還是很熱心地介紹其他的ＢＢＳ站給我，還有所謂的網路術語。就是那種可以代表心情或表情的符號，像是「：）」、「：（」、「：Ｐ」、「^_^」等等。當我第一次知道在網路上，可以透過鍵盤間符號的組合來表示心情時，還不禁像土包子似的訝異了許久。

只不過，對我來說，這些符號在開始時我都用不到，因為我難得和別人聊天。或者說根本不聊天—既然如此，那何必浪費時間去學習敲這些符號，以表示我的感覺呢？在靜謐的網路世界裡，我只喜歡一個人靜靜的閱讀，閱讀版上社會的人生百態，以及ｕｓｅｒ心情的月圓盈缺。

至於其他沒有關連到現實的部分，我就把它埋進屬於未來的心情裡，等待著日後ｍａｔｃｈ到時，再從網路上下載下來，然後重新學習。


※


一個飄著細雨的深夜，我在結束了隔天要交的報告之後上了線。到Ａｒｔｉｃｌｅ與Ｓｔｏｒｙ版逛了一圈，沒看到什麼新的文章或小說；我慢慢地游移著在鍵盤間跳動的手指，打了一個呵欠，準備下線睡覺。

心雅早就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了。報告對她來說，不會比寢聯來的重要，所以，她準備明天再動工—如此，真希望上天能夠賜給她比常人多一倍的幸運，讓她可以在助教回家之前，將報告安然無恙地送到他手上。

回到主選單，本想說直接下線算了；可是突然覺得就這樣揮袖離去，會讓心情有個空缺。既思之則行之，於是，我轉到了Ｍｏｏｄ版，在版上留下了我的心情，也算是第一次在「真心為你」上發表文章。

我的網路處女作內容並不驚人，表現當然也不會突出。只是單純地抒發我的感覺罷了：


雨，來得不是時候。
不管何時，我都會企求著妳的出現。
除了今夜。


短短的三行字，沒有遣辭著墨，也沒有刻意修飾，但連標點加起來不過３０個字的內容，已經把我的心情詮釋得十分貼切了。

是的，今夜的雨，下得讓我特別有一種奇異的感受，沒來由的。好像是預告著有什麼事情將會發生似地，窗外淅瀝瀝的雨聲，聽起來竟有些詭異。也不管版主看到這篇之後是否會「砍」無赦，反正我已經忠實地紀錄了自己的心情，就這麼走吧！

聆聽著雨聲，回頭再ｖｉｅｗ了一下我的ｐｏｓｔ，準備離線。

就在這個時候，ｐｃ發出了嗶嗶的聲響。有人丟水球過來了。

我睜著惺忪的眼，準備在對方問我是否就是企管系的徐心辰的同時，回他一句：「我是男生。」

這是心雅教給我最快解決蒼蠅們糾纏的辦法。除非真的是純粹只想找人聊天的使用者，不然一般的蒼蠅在接到了這樣的訊息之後，通常都會自討沒趣地揮翼離去。

不過顯然這個方法似乎用不到了。因為送過來的ｍｅｓｓａｇｅ，跟以往的都不太一樣。


「雨，什麼時候才會是妳所想要的呢…？妳不知道。」


我看著閃著光芒的螢幕，想著：這個人是誰？為什麼送過來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而且語氣好像還不太友善的樣子……

我楞了一下。

「抱歉，我知道這樣做很失禮。我只是剛好看到了妳的ｐｏｓｔ罷了；如果妳不想回我水球的話，那無可厚非。」很快地，第二個水球便砸了過來。

我望著ｐｃ的螢幕，瞬時之間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