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sten to Isveia

(#09)

突然間，「轟！」的一聲巨響，一塊斗大的巨岩飛落在泊於公寓前的一輛賓士車上。被天降巨岩壓碎的車體開始起火燃燒，也不曉得怎麼回事，一些停在附近的車輛也紛紛跟著產生了爆炸。

可怖的火紅色赤焰竄升得老高，一陣陣的熱浪隨著四周火海的形成，一波接著一波，瘋狂席捲而至。

「不能再繼續待在這兒了。」我眼見周圍的情勢愈來愈不對，急急地喚著思潮的名字：「否則會有危險。眼前，能怎麼逃就怎麼逃。已經沒有時間再去想其它的事了…」

不過思潮彷彿沒聽到我的話似的，微微地掙脫了我握著她的手，向前跨出了一步。望著火海中已傾圮的各式建築物，以及逃難、受傷民眾的嚎哭慘叫，思潮忍不住哽咽地說道：「這就是…屬於我們的世界嗎？」

「相信我，思潮，」我欺身到了她的身邊，拉了她一把，以避過一片迎面飛來的石塊：「沒有人會願意他所生活的世界變成這副模樣的。不過，越是聰明的人類，往往會做出越愚蠢的事…」

「真的沒時間了，聽我說。」我拉著她的手，繼續道：「目前我們真的得離開這裡。至於有的沒有的事，等我們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再繼續討論，也還不遲…」

「安全的地方…什麼地方才是安全的呢？」思潮望著我，嘆了一口氣：「其實…我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打算。只好先跟著你，走一步算一步了。」

「嗯。有什麼話，都稍後再講。」我點點頭，緊握著思潮的手，盡量避開火海的延燒範圍，揀看起來稍微還可以行走的「路」狂奔而行。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哪裡可以去，真的是走一步算一步了。當前的目標，也僅僅是以不讓流彈以及碎石塊招呼到身上為主。至於一些小細節的問題，一時之間，也無暇去想。

連奔出數條街之後，瀰漫整個天空的濃煙實在是嗆鼻至極。到了令人無法忍受的地步。而前方一層又一層的深黑色煙幕，也阻絕了我們的去路。東西南北都沒有一個準向的思潮與我，就近選擇了一個看起來像是已經廢棄了的地下室，直覺式的在第一時間內鑽了進去。

不過思潮在進入地下室的時候，由於我一個衝力過猛，以致於讓她摔下了好幾層階梯，弄了滿身的塵土。

「好痛喔…學長。」幾乎是連滾帶爬，摔了下去的思潮，在摔進了地下室的底部之後，一邊忍痛拍落了沾滿全身的塵土，一邊望著我，抱怨似地咕噥著：「真的很痛耶。」

「抱歉，思潮。」我帶著抱歉的眼神詢問她：「沒有受傷吧？」

「唔，還好…」思潮拉著我遞給她的手，緩緩地站了起來。我把她拉近身邊，小心地幫她拍落還殘留在髮絲上的些許塵泥。動作之間，還稍微環顧了四周。

地下室的光線十分地微弱，因為空氣中佈滿了漂浮微塵粒的緣故，使得四周的環境益發看不清楚。不過在朦朧模糊的牆壁之上，竟然有著一盞小小的燈泡，發出了微微昏黃的燈光。

「這裡是…哪裡？」思潮也抬頭望了望四周，問道。不規則的震動已愈來愈劇烈了，我必須在身下再加一把勁，才能同時穩住我和思潮的身子。

「不知道。」我說：「這裡光線不強，實在沒辦法看清這是什麼地方。」

「不過，這裡恐怕也不是久留之地。」一些剝落的石塊飛屑，從地下室的門口直射進來。我趕忙拉著思潮，再往地下室的深處退了一點，說道：「一定得想個辦法脫身才對。」

「說得好啊，阿凡。」

陡然一個低沈的聲音從地下室的更深處響起。我和思潮不禁老大嚇了一跳。

「是誰？」我連忙搶身擋在思潮面前，望向地下室更深處的黑暗。

「不會連我都不認得了吧？」一個人影逐漸地從黑暗之中顯現。就著小燈泡昏暗的光線，我漸漸地看清了來人的臉，不禁驚喜地大叫：

「小菁！」

「哪，我說阿凡啊，就別問我為什麼會在這邊出現了。」這個我的大學同班同學兼好友先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我身後的思潮，慢慢說道：「想必呢，我們都遭遇到了同樣的麻煩事兒。嗯，現在你在做什麼，我就是在做什麼。」

「不過，很顯然的你比我幸運多了。」

頓了一會兒，小菁才繼續說道：「第一，我可沒有那麼漂亮的女孩陪著我一起逃呢；第二，看來，你到目前為止，都還沒掛彩。真是，老天總這麼不公平，什麼好事總讓你先給碰上…」

「咦，怎麼回事？」我一聽他這樣講，也顧不得去欣賞他的『幽默』了。連忙問道：「難道你受傷了？」

「就是這麼一回事，阿凡。」小菁還攤了攤手，從容不迫地侃侃而談：「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不過在睡夢中被一陣鞭炮似的爆炸聲驚醒後，眼前的一堵牆就轟隆轟隆地坍了下來；」一邊說，還一邊做著動作：

「剛被嚇醒嘛，腦袋神智還不是很清楚，匆忙間絆著了一塊碎石，就這麼從二樓的破洞牆中摔了出來…」

小菁輕描淡寫地說著。


(#10)

「啥！？」他說的倒輕鬆，我和思潮不免大吃一驚。

「別那麼緊張嘛！只不過是摔破了幾個地方而已；小弟『鋼鐵人』的綽號可不是被叫假的。倒是頭腦經這麼一摔，也摔得清醒了。」

小菁又攤了攤手，繼續說道：「眼見四周圍都起了火，家也回不了了，莫名其妙的爆炸又接二連三的發生，你想，我還能怎麼做？當然就只有逃啊！」

小菁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至於會掉到這個鬼地方來，也是在逃的時候不小心摔進來的。剛剛我才在想該怎麼辦的時候，你們也就跟著掉進來了。」小菁望了望我，說道：「然後就聽到了你們的對話。阿凡，你的聲音還真是好認呢，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認錯！」

「喂，現在可不是打哈哈的時候啊，小菁。」我翻了翻眼睛，說：「不過，你這一掉也未免『掉』得太離譜了吧？竟然掉到了那麼深的地方去，又不先出聲，想嚇死人嗎？」

「誰知道你們也會跟著摔進來？總之，得先想辦法全盤了解這整個情況才對。」小菁走了過來，望了思潮一會兒，附耳對我說道：「乖乖，這女孩還真是標緻呢。你這居心不良的傢伙，是從哪弄來這種漂亮妹妹的？」

「拜託，你才居心不良好不好？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跟我講這種沒建設性的話？」我沒好氣地說：「總之一言難盡。如果要簡單說的話，她是你我的學妹，林思潮。」

「林思潮？學妹？嗯？」小菁不解地還想問：「那為什麼…？」

「真是的，不是跟你說一言難盡了嗎？」我打斷他的話：「回頭再告訴你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啦。現在，時間緊…」一句話還沒說完，又是轟然一聲巨響傳來。地下室已經開始強烈地震動，四周圍也可以感受到那種牆壁隨時會崩塌的危險了。

「真是亂七八糟，亂七八糟！」小菁搖了搖頭，抓著我的手，向地下室的門口靠去：「阿凡，小學妹的手抓緊了！」

我連忙攔腰把思潮抱了起來。並不是我聽錯了小菁的話，而是在思潮原本站立的地方正落下來一陣陣剝落的石塊！幸虧我眼明動作快，否則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走！」小菁一聲吆喝，三人接連奔出了地下室。「啊！裡面還有人嗎？」我一時之間想到了地下室內可能還會有其他的逃難者在，在緊急奔逃中還不忘向小菁求證。

「不知道！先擔心自己吧！」小菁喊道。在奔出地下室的瞬間，整個地下室隨著最後的一聲巨響而完全崩塌。邊跑邊回頭看的我，不免在心裡捏了一把冷汗。

「真他媽的，就算是電影也沒這麼刺激吧！」小菁隨口咒罵著。

才幾分鐘不見，地面上的情況已然形同人間煉獄。坍落的房屋、焦黑的建築、受傷的民眾，還有更多已全然不可分辨的東西，交織成了一幅幅慘不忍睹的可怕景象。

我們沒目標地死命奔逃著。頭頂上，還是有許多類似轟炸機的聲音呼嘯而過。熾熱的火海、連串的爆炸、以及許許多多的斷垣殘壁在我們的眼中，似乎也已經無法阻擋住我們的去路了。

「怎麼搞的？這改變是地域性的，還是全面性的？為什麼會事前一點預兆都沒有？我們的政府呢？我們的三軍呢？都到哪裡去了？」一連串的問題在我心中不斷地浮現，只可惜並沒有人可以給我任何的答案。而慘烈的轟炸依舊持續進行著，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看到有新的受難者出現—地面的撼動也一波高過一波，現在的我們，簡直像是在熱鍋上求生的螞蟻，只能聽天由命了。

「啊～！」猛地一聲慘叫，令人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奔逃在我和思潮前面的小菁，頭部冷不防遭一片不規則飛行的灼熱大石塊擊中，痛得就倒在一具焦黑的屍體身上，不斷地抽蓄著。

我和思潮連忙趕了上來，察看了他的傷勢。「喂…你，你還好吧？」我一邊把他從屍體上移開，一邊問。

「廢…廢話，當然不好了…，唉唷，好痛！」一股股鮮紅色的液體，從他的臉部淌了下來。小菁忍著痛撕開了身上所穿的Ｔ恤，胡亂地把整個頭包紮了起來。

鮮血迅速地滲透了他整個包紮頭部的Ｔ恤。再加上他那原本就已污穢不堪而又瘦小的身軀，使得小菁整個人看起來活像具木乃伊。

「快走！」一咬牙，小菁搖搖晃晃地，又站了起來：「媽的，我就不信…我就不信逃不掉！」

突然間，「那裡！」好久不曾說話的思潮陡然開口了。「學長，那裡！」一邊拉著我，一邊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坍落的碎石堆，道：「裡面有一個小洞！下面好像是空的！」

「再好不過！」我沒空去想為什麼在坍落的碎石堆中會出現一個下面是空了的小洞，也顧不得進去之後會不會有危險，急忙拉著思潮和小菁的手，第一時間內連滾帶爬地衝了過去。

然而，也就在我們快要接近碎石堆的時候，剎那間整個天空急遽地發亮了起來。不過，那並不是本來遮天蔽日的煙塵在瞬間消逝無蹤了，而是有一股意想不到的強光，直接穿透了原本層層包圍住天空的黑幕，強烈地投射在這地表的每一個角落。所以才會讓我有了「整個天空都發亮了」的感覺。

但是，同樣是在這股強光之後，人類未來的命運也似乎就此被決定了。幾乎是在我們見到這股強光的同時，一陣前所未有的大震動居然使得整個地表「飄」了起來。然後也幾乎是在同時，一股炙熱無比、而且勁道十足的的颶風猛刮了起來，竟硬生生地分開了我們三個人，各自朝不同的方向飛去。

依稀中，我只記得整個身子被狂風猛力地拋進了一個洞穴之中。

之後還發生了什麼事，我已無法得知了；因為，就在極短的時間之內，我喪失了所有的意識。

就在我後來昏過去前的一剎那間，彷彿還感受得到一陣陣沈重的炙熱，不斷地往身上延燒過來。渾身淨是極端痛楚和難過的我，在耳裡隱約還能聽到思潮喊著「學長！…」聲音時的最後一刻，失去了與這個世界所有的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