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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律旋來的時候,外頭正下著大雨。我打開門,幫她把滴著水的傘甩乾淨,整齊地擺進傘架中。然後和她一起到了客廳的沙發上坐著。在這中間我很仔細地觀察了她。

許久不見的律旋,剪了短髮,似乎有長高一點。然而看起來還是瘦瘦小小的。只是依然美麗,更增了幾分成熟感。她身邊帶了一個袋子,裡面是一瓶角瓶威士忌,以及幾張樂譜。

當她把威士忌放到客廳茶几上的時候,我還有點訝異地看著她。「未成年人喝酒不太好吧?」

「對不起,我剛滿十八歲。」律旋不以為意地說。「學長這麼快就忘記了?」


「我是忘記了。可是,妳還是不好喝酒吧…?」


「沒問題的。這酒不是重點。學長若是不想喝的話我也不會反對。反正剩下的那個音我也大概抓準在哪個位置了。」

「好吧。」雖然聽不太懂,但我也沒再問下去。「妳要我怎麼幫妳完成曲子呢?」

律旋看著我,想了幾秒鐘。「先拿個杯子給我吧。」她一副命令的口吻。

「當然,如果你也幫自己準備一個的話,那我會更開心的。」她接著說。

我嘆了口氣,從廚房拿來兩個高腳酒杯。自暴自棄似地就在客廳裡跟著剛滿十八歲的她對酌起來。反正父母不在,不管做什麼都不會有人來打擾的。


而時間也隨著雨勢往下繼續流逝。


等我們兩個把一瓶威士忌喝到只剩五分之一的時候,律旋把她的樂譜拿了出來。指著其中一張的一節:「中心旋律。就在這個地方。我想加一個音進去,然後把拍子改為四分之一拍。不過還沒想到要加哪個音進去比較好。」

「嗯嗯。」我看著譜。「那我要怎麼幫祝妳?」我實在看不出我有任何幫得上忙的地方。

「很簡單的。學長。」律旋把剩下的威士忌分兩杯飲光。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喝酒。

「你的家人呢?他們都在嗎?」

「我父母出國了。這個家半個月內不會有第三個人出現。而妳是第二個。」雖然不知道她的用意是什麼,但我還是據實以報。

「這簡直就是天注定的嘛。」律旋輕描淡寫地說著。「那麼跟我做愛吧。」

「什麼!?」我以為我產生嚴重的幻聽了。一時之間我甚至不能確定我所在的位置是否在地面上—


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的呢?

怎麼可能呢?


「跟‧我‧做‧愛。這件事可就不由得你說不的了。這是你承諾過的。」律旋依然輕描淡寫地,一邊說,一邊走到了落地窗旁,拉上了窗簾。接著她脫下了外套。脫下了淡藍色的棉織毛衣。

「我只有這個要求。」除去毛衣之後的她上半身完全裸露著。沒穿內衣。乳房漂亮的形狀在我的瞳孔裡開始漫成不規則的幾何圖形。濃稠的色彩。

「等等…」她的動作實在是太快了。我的感覺一陣昏眩。雖然並不是第一次跟女孩子做愛,但從來也沒有這麼突如其來的啊。從來沒有啊。

「這就是你可以幫我的地方。」她的手一直動作著。接著在脫下了襪子、脫下了Levis的牛仔褲之後,她全身只剩下一條純白色的內褲。

「天氣很冷耶。」我想這麼對她說。但是怎麼樣都無法發出聲音來。

「學長。你不用在意我怎樣。甚至不用在意我還是處女。」律旋的聲音聽起來不可思議的平靜。「我的人生只欠缺這一部份了。其他的喜怒哀樂我都已經嘗試過,也寫進曲子去了。但就是缺少某部分的自由,或者說是高潮。」

「從前從前,某段時間我認為我所欠缺的部分是自由。但是現在。我需要的則是高潮。」


「…」我看著幾乎裸體的她。心底突然泛起了一陣無名的感覺。


「你完全不要去猜測我的想法。你無法猜透的。連我自己都無法猜透。我的存在,原本就只是具空泛的軀殼罷了。根本不代表什麼。靈魂總是被其他人操縱,而無法得到自由。」

「說起來,只有我的旋律本身是存在的吶。」

「我走累了。經過這一段之後,我就要休息了。永遠的休息。」

「然後這曲子就留給你吧。也許有一天你會想幫它填上什麼詞。也許之後就忘了它的存在也說不定。但不管怎樣,」

「永遠不要對我說再見。」

律旋靜靜地說完之後,躺到沙發上去,閉起了眼睛。我搖了搖頭,其實是不想做的。但這是我答應過她的啊!

我從來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的。從來沒想過。看著她,一時間我居然有了不敢接近她的想法。

沙發上的她看起來是那麼地渺小啊。彷彿一碰就會碎了似地柔弱不堪。然而我最後還是輕輕地抱起了她的身子,在她小小的唇上親吻著。

實在是不由自主啊。


最後我還是做了。在那個記憶中的雨夜裡。


當我困難地進入她體內的時候,我可以感受得到她緊縮的內壁,傳來洶湧熱脹的排斥感。而在終於突破了之後,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又一陣,文字無法言喻的高潮感覺。

她小巧而美麗的乳房。細緻而綿密的陰毛。溫暖馥郁包容所有的陰道。都不再是平面冰冷的名詞而已。它們在我眼前幻化成無數個多向度的律旋。包括我所認識的、冰冷的律旋,以及我不認識的、熱情的律旋。

我們沒有分開過。在三四個鐘頭的肉體交纏中,我數不清我究竟到達了幾次頂點。而律旋同樣也不知道高潮了幾次。在某一點到達的時候,她在我背上留下了幾道深淺不一的抓痕。伴隨著無意識的喃喃囈語。

四周的空氣彷彿一點都不寒冷似的。等到她終於有意想結束的時候,已經快接近午夜十二點了。

雨已經完全歇息。跟我們一樣的結束。律旋坐起身來,怔怔地望著我,不住地喘息著。而並沒有持續坐姿很久的時間,她似乎失去準頭似地,一會兒又倒回我身上。

「學長,謝謝你。」她幽幽地在我懷中說道。「實在是很棒的感覺吶。可惜沒有下一次了。」

「嗯。如果妳確定的話。」我說。

「我確定。」她堅定地說。接著順手抓起了茶几上的樂譜,還沒穿好衣服,就在桌邊疾寫了起來。

「未竟的旋律完成了。」我看著她塗塗改改了五分鐘。最後把一疊樂譜送到我面前。「我喜歡這個名字。雖然已經完成了。取作『未竟』…也許可以讓你以後在某個時間某個地點偶爾再想起我吧。」


「哪,想起我的時候,記得不要說再見喲。」


律旋笑了起來。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見的她的笑容。

然後。

然後,故事就結束了。她回家,在第二天的清晨選擇靜悄悄地走了。一如她之前說過的那樣。永遠不再回來。





「那麼你來得及寫完嗎?」女友忽然想起了這件事。「說不定世界消失的速度是很快的呢。」

「一定可以的。」我對她說。「在世界完全消失之前,我一定會把它給寫完的。」

「這是對旋律創作者的承諾?」

「當然不是。」我笑了起來。「是對妳的承諾呀。」

「在她完成這首曲子的時候,根本沒想過世界會不會消失這回事呢。最多只想到自己就要消失了。然後也真的消失了。」

「這麼說起來的話,你似乎非常地了解創作這曲子的作者噢?」

「也許吧。」我說。這世界並沒有完全的對與不對。了不了解也只在個人瞬間的意念而已。律旋在選擇以意念結束自己生命的同時,是否已經完全了解了她自己呢?

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

那麼有誰知道呢?

只有未竟的旋律還一直在彈奏著。我輕輕地把女友擁入懷中。雨開始下了起來,在那期間我又想起了有關於律旋的事。很久很久以前的往事。

「寫歌吧。」在喝完最後一口阿薩姆之後,我隨手放起了華格納序曲。並沒有刻意去尋找律旋的影子。然而在音樂飄渺的恍惚世界裡,我彷彿又看見了多年前夕陽西下時,律旋迎風飄逸、長髮輕拂的美麗模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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