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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就在成長求學婚姻的規律過程中度過。每個人都是如此。我的父母及姊姊是如此。你或許也會如此。但是我並不想啊!一點兒都不想。」

「於是我寫我的曲子。最純粹的曲子。同時也是最沒有規律的曲子。而我知道不會有人了解的。我問過的人每一個都一樣。除了你。那是否意味著你知道了些什麼?是關於人生的悲哀與缺陷呢?亦或是我少了的某個部分?」


我再度搖了搖頭。我並不想在這種時刻討論這種話題。我說。


「妳再彈一次給我聽吧。」我想了想,說道。她的旋律是為自己而寫的。當然有什麼缺少的部分也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啊—我突然想到了這個環節。那是非公眾(public)的,理性的思維。

不過我當時並沒有跟律旋說明我的想法。只是要求她再彈一次她的曲子。

這次我仔細地聆聽。非常地仔細。還是很完美。鋼琴的音色頗能表現出她曲子中優雅但卻空洞的某部分—

「妳真的還沒寫完嗎?這曲子。」再聽過一次之後,我完全放棄了去尋找它缺少部分的想法。只是轉身問它的創作者。

「的確是。」她說。

「好吧。」我嘆了口氣。所有的音符與聲調都在我的腦裡絞成了一團,無法拆解。

「也許某一天就能完成了吧。」我安慰似地對她說。「何必去想少了些什麼呢?只要妳現在過得好就好了。」

「於是每個人也都是這樣欺騙著自己吶。每天每天。」她長長的眼睫毛跳動著。從瞳孔中散發出不可思議的光輝來。

「是啊。只不過人人都得這樣矯情地活下去。人根本不是為自己而活的—即使不願意,也依然得為別人而活。為本分而活。為這世界而活。」我看著她,同感地嘆道。

「妳我都知道。但又能如何呢?」

她抬起頭來,看著我。居然也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我就是不要。」


那是當天律旋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我們就沒有再交談了。只是她偶爾奏著她的曲子。而我靜靜地聆聽著。直到很晚我才告別了她,以及她的家人。

然後。我和她又分別了將近一年多的時間,沒再見面。



最後一次見到律旋,是在我大二上的寒假。那時我的父母因公出國一個月,於是我從學校回到家鄉,放真正只有自己一個人過的難得假期。其間某一天我突然想起了好久沒有聯絡的律旋。於是也十分湊巧地就在她十八歲生日的當天,打電話給她。

其實只是想祝她生日快樂並詢問她的近況罷了。我自上了大學之後就忙多了。功課社團與戀愛幾乎填滿了所有時間表的空隙。也沒再跟律旋聯絡過。所以當她真的接起了電話的那一剎那間,我的手居然還輕輕地發顫著。

那不安彷彿在昭告著什麼似的。而律旋對於我的來電,說話的聲調在平靜中,也帶著些許不尋常的氣氛—

我們先聊了家常。再聊到了高中的學校。校刊社,等等。總而言之一切幾乎都沒變—

「妳現在念哪裡?」在所有可以聊的事情都聊過了一遍之後,我問她現在的情況。

她說她考上了本地的大學。雖然她的父母原本想要把她送到維也納的音樂大學去深造,但她本人卻一點興趣也沒有。之後在不斷地堅持以及斡旋之下,她總算得以留在國內念大學—

「妳有對疼愛妳的雙親呢。總是望女成鳳呀。」我想了想,在電話的另一頭咬牙說道。那聽起來簡直就是反諷的說法。

「不過都是他們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我可是完全沒這麼想過吶。」律旋的聲音在談到了有關她父母的時候,顯得格外地冰冷。「不要再談他們了。」


「好吧。妳的曲子寫完了嗎?」我還記得這件事。


「我累了。這曲子也快結束了。」她說。「記得你說過會幫我完成這曲子的,對嗎?」

「對。」

「那好。明天晚上我去找你。你要在家,等我來。」

「啊?」我幾乎以為我聽錯了話。

「什麼都不要問。總之這是你答應過我的吶。」她的口氣冰冷到了極點。

「好吧。」我知道她的脾氣。現在問什麼都是多餘的。「生日快樂。」我說。

「謝謝你,學長。但這是多餘的祝福啊。」她冷冷的說。

我沒再多說什麼,放下了電話。我想到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對於我誇獎的感謝詞。跟現在的狀況簡直是如出一轍啊!到底這世界要怎樣運行,才能滿足她那冰封欠缺的心呢?

那答案在幾十個小時之後就揭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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