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每夜都會倚望在小小的百葉窗前,就著淡淡的月光向著滿天繁
星許願。
許願。
當黎明來臨之時,她會用舌尖輕巧巧地淺舐著每個月夜裡,最後
的一滴夜露。然後她會眨一眨她那雙精靈清澈的大眼,甩甩頭,讓
遠方的星星,緩緩地從她的明眸中消失。
接著那消失的星子呢,將輕輕地滑落到她的心底,化作點點帶著
希望的清淚。
而當顆顆晶瑩的淚滴,從她柔美的臉頰上,凝風飄落在晨曦曙光
當中的那一刻時,
願望就會實現。
※
「小琋呀,今天感覺好點了嗎?」
「嗯嗯…。」
魏琋含糊地答應著。望著面前關心她的好友雲瑄,魏琋顯得有點
無奈。
時間是期中考後的某個炎熱午后。魏琋和季雲瑄正位在離校門口
不遠的一家冰城中,啜飲著店裡那號稱可以消暑退火的招牌綠豆沙
。
而兩個人也真的是那種無話不說的好朋友了。打從大一的寒假起
,當雲瑄無意間得知了魏琋那種未知、而且神秘的力量之後,更是
把魏琋當成了親妹妹般地看待,呵護倍至。
其實也不為了什麼。雲瑄天生一副好心腸罷了。怕別人因此覬覦
著魏琋的能力,而圖謀不軌。
加上她那親切的笑容、和煦的態度,以及溫暖不加修飾的關愛,
處處都造就了魏琋深刻的印象—
「雲瑄真是我今生的知己啊—」魏琋常這樣想著。
是的。她們兩個的確是情同姊妹般的知己。無時無刻地。
所以,雲瑄才會在完全結束了燥熱而冗長的考試之後,拉著魏琋
進了這家最常光顧的冰城,以清涼的綠豆沙驅熱避暑。
她知道魏琋天生怕熱,而且喜歡喝綠豆沙。
雲瑄能夠完全了解魏琋所有的世界,除了那模糊不明的「他」之
外。
「他」其實也是魏琋能夠許願的關鍵。
※
「我說妳呀,就先不要再許願了啦…看看妳的身子,好像愈來愈
虛弱了呢…。」
雖然魏琋已經給了雲瑄一個淺淺的微笑,但是雲瑄還是忍不住多
嘮叨了幾句:
「考試已經很累了…妳就別再折磨自己了呢。」
「嗯嗯…我知道了…。」魏琋還是那一抹淡淡的笑容。也許之中
還帶點無奈。
真的是很無奈。魏琋無意識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唉…。」
雲瑄慢慢地轉動著跟前的高腳杯,用湯匙敲了敲杯緣,不發一語
。魏琋也沈默了下來。
冰城中涼爽清逸的空氣裡,飄散著淡淡的甜蜜果香。很不可思議
地。只是普通的水果茶而已,竟然也能有這番香氣馥郁的味道。
那是這家冰城的另一項招牌。時常都會在櫃臺上擺上兩三杯作為
裝飾的。
而店裡面詩情畫意的擺飾,也輕鬆渲染著周圍環境成為一種幽雅
而深靜的氣氛,很自然地。
像是人間仙境一般。
但是魏琋現在的心情卻沒有多麼的愜意。即使是煩悶的期中考已
經結束了、即使是口中正品味著甘甜清美的綠豆沙,都沒辦法讓魏
琋的疲倦感多消逝一分。
「那只是我的宿命罷了—」魏琋心動著。她只能接受,而不能逃
避。
宿命,那就是宿命。
沈默的氣氛並沒有保持得太久,雲瑄很快地就突破了這層靜謐:
「嗯…那麼還要多久,妳才可以不用再許願?」
魏琋茫然地望著雲瑄:「我也不知道…。」
「這樣不是太扯了嗎?難道那個男人並沒有告訴妳結束的日期?
」
「是沒有…。」
「哇咧…那妳這樣許願會累,不許願也會累的情況,到底要持續
到什麼時候啊…?嗯?」
雲瑄有點難以置信。
「瑄,算了啦。反正我也沒有損失…。」魏琋還是一貫地微笑著
。
「唉。真搞不懂為什麼偏偏會選上妳呢…?」雲瑄再度敲了敲杯
子,忿忿地自語道。
「『他』說,這個是我注定的身份…。」
魏琋小聲地回答著,一抹緋紅襲上了她的俏臉。
※
「他」的名字叫做月影。
也許他真實的名字並不是這樣—但是當魏琋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他正是從一地白皚皚的月影裡走出來的。
影子當然不可能會是白色的。
可是魏琋卻的的確確地感受到了這個強烈的訊息。那白色的月影
—一個如夢般的男人從白色的月影裡走出來了。
那是在她升高三的那一年秋天裡所發生的事。
直到現在,魏琋還是覺得那個夜晚所發生的事情,並不真實—即
使是她已經擁有了這樣不可思議能力的現在—
總是非常非常地虛幻啊—她想。
那個帶著微薄秋意的深夜,正當魏琋一個人在小小的房間裡唸書
的時候,「他」就這麼輕靈地出現了。
她甚至還不知道他是怎麼、是何時出現的—魏琋只是唸累了,偶
然抬頭望向窗邊的時候,就看到了「他」—飄著一身的白色,緩緩
地朝著自己走來。
而窗邊倒映著的月影,這時也隨著「他」的出現婆娑了起來。
「他」的確是飄著的。雖然室內無風,但「他」一身的白色系列
,卻彷彿被風吹弄似地飛揚起來—
在他的舉手投足間,也同樣充滿了風的飄逸。
魏琋當場傻了眼。望著他,身子凍結在椅子上。
「這是怎麼回事?你…你是誰?」她只能吐出這樣的句子,在開
始的那幾秒鐘裡。但事實上,「他」所帶給她的震撼,也並不單純
只是突然地出現而已。
那另一種令得魏琋震撼的感覺,應該是…
「好熟悉啊…你…我們以前有見過…?」沒讓「他」有答腔的機
會,魏琋順口脫出了這句話。
而彷彿是要指引她前往夢幻的國度那般,這男人的一切都讓魏琋
有著回家的感覺…
那熟悉的溫暖。不知道為什麼…就這樣說了出來。
然後魏琋就木訥地呆在原地了。
直到那男人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之後,她才如夢初醒似地回過神來
。
「是啊—終於找到妳了。月望公主。」男人淺笑著,那種溫暖的
記憶從他的笑容裡滴了出來—
感覺更加地熟悉了。
「公主…什麼月望公主?」雖然有著那樣似曾相識的感覺,但魏
琋對於「他」突兀的出現,還是抱持著高度的警覺性:
「你到底是什麼人?」她問。
「我呀,隨妳高興怎麼叫都行呢。妳現在是想不起我來的。」男
人輕輕地說著,臉上還是掛著彷彿熟悉已久的笑容。
「但是,我該做的事並不會因為妳想不起我,就不去做的。」他
慢慢地靠近了魏琋,把右手舉了起來。
「不用怕,我不會傷害妳的。我只是來喚醒妳注定的身份和部份
的記憶而已呢,公主。」
男人還是笑著,用右手的食指輕觸了魏琋的額頭。
一剎那間,整個房間都亮了起來。然後就像童話故事裡頭會出現
的情節那樣,在這陣光芒淡去之後,那個如風夢幻般的男人也就跟
著消失了。
一切都恢復原狀。除了在椅子上呆若木雞的魏琋之外。
……。
「月影…!」
許久許久,魏琋才模模糊糊地記起這個名字。這…是那個男人的
名字嗎?
不知道。但就是有如此懷念的感覺…好像這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曾經呼喊過的名字…。
「應該是他的名字吧…月影。不會再有第二個名字更適合他了。
」朦朧中,魏琋告訴著自己。
等到她完全清醒了以後,也已經快要黎明了。
下意識地走到百葉窗前,魏琋抬頭望了望夜空中的月亮。月淡星
繁,遠方的月亮只剩下模模糊糊的影子。
但她還是雙手合十,對著夜幕邊緣的月兒誠摯地許願—也很自然
地。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做—只覺得那是意識中的動作罷
了。她想。
「希望今天的晨曦能夠讓所有心中充滿愛的人都看到—」
魏琋小小聲地默禱著。心裡面洋溢著溫暖。
然後,就在初陽升起,曙光四射大地的時候,屬於她的一顆晶瑩
淚滴,飄落在黎明凝風的晨光裡—
接著這願望,就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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