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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況幾乎可說是一瞬間發生。事實上，就算左聿事後回想，也想不起那個
時間點間，任何動作真確的過程。

　　的確如此。

　　事情始於左聿騎過那兩位正在爭吵的女性時。原本在爭執中一直處於下風
的纖細女孩，見到左聿的車迎面而來，陡然猛力推開了一直想把她給抱在懷裡
的壯碩女性。

　　壯碩女性被她一推，跌坐在地，一時間無法起身。同時纖細女孩就像是表
演電影特技似地，追到左聿的車旁，一把跳上了機車後座。

　　左聿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麼事，車子便猛然向右打滑，差點摔車。總算他的
控車技術不算太差，即時穩住龍頭，不至於演出犁田記。

　　「拜託你，先別問，快騎！」女孩抓住左聿的外套下緣，盡力在後座挪正
自己的位置。

　　「可是後面那位阿桑…？」左聿減緩了速度，回頭一望，瞧清了跌坐在地
上的，是一位中年婦人。

　　「不用理她，她自己會回家。」女孩絲毫沒有回頭的意思：「不好意思，
雖然很唐突，但可以請你帶我離開這裡、越遠越好嗎？」

　　「問題是，妳沒準備安全帽…」左聿原本想「稍微」抗議一下，但話到了
嘴邊，又吞了回去。這情況已經夠突然了，誰還想得到安全帽的事？左聿的破
車置物箱實在太小，之前連李懿晴的帽子都放不下，也就遑論隨時準備另一頂
了。

　　「我想我可以帶妳離開這裡，但我只能送妳到我認為安全的地方，讓妳自
己回家。」左聿嘆了口氣，放棄抵抗似地加快油門：「抱歉，我等等還有要
事，可能無法帶妳到『很遠』的地方。」

　　「……」女孩抿起了唇，不發一語。

　　左聿也不再說話。他照女孩的意思下了山，也不去理會跌坐在地上的婦
人。雖然這不似他平日的為人，但現在有緊急的事待辦，他也只能稍微對不起
自己的良心了。

　　騎過中華路後，一陣雨的味道逼近。左聿心中暗叫不妙，果不其然一陣大
雨隨之傾盆而來。左聿轉進一家便利商店的騎樓，以避這突然其來的陣雨。

　　女孩下了車，也不稍微整理濕掉的衣服，只是愣愣地望著左聿。左聿也無
暇理她，自顧自地拿出車廂內的雨衣穿上。

　　「現在在這裡，妳能夠自己回家了嗎？」左聿一邊動作，一邊問女孩。這
時左聿才看清楚女孩的長相，不禁也愣了一下。

　　瓜子臉蛋、明眸皓齒。髮黑如墨、肌白似雪。身形優美、穠纖合度。左聿
心裡直讚：「美女！」

　　女孩確然是位美女。只是她的打扮再簡單不過。白色Ｔ恤，洗到有點褪色
的藍色牛仔褲，脂粉未施。漂亮的長髮隨意紮綁，眉心似乎藏有憂鬱似地，隱
約微蹙。

　　她仍然不答腔，只是一直望著左聿。左聿忽然覺得她有點面善，但就是想
不起在哪裡曾見過她。

　　「小姐，真的不好意思，我真的有要事得辦。」對望了半天，左聿下意識
看了看錶，八點三十七分。現在走，飆快點趕九點應該不成問題。

　　「……」女孩還是不說話。

　　左聿無可奈何。她的狀況看起來似乎無法自理，但他也不能拿自己的飯碗
開玩笑。

　　「請妳自己小心點，最好還是等雨小一點再回家。」左聿無法好人做到
底，只能多叮囑女孩兩句，便將車馳入滂沱的雨中。

　　等到左聿跟林永哲離開王經理的辦公室，已經快十一點了。左聿若有所思
地走向停車場，一旁的林永哲卻兀自嘮叨不休。

　　「還真是掛保證啊，左先生。」林永哲倒不是想挖苦左聿，只是這次真的
太趕，左聿又耍帥似地拍胸脯保證可以如期送達，不稍微吐槽他一下的話，以
後要是每次都來上這麼一段，想不得心臟病都難。

　　左聿只是苦笑。

　　「幸好帶子王經理還算滿意，否則你少不了挨老闆一頓耳聒子。」上車
後，林永哲還是持續嘮叨著。幸好林永哲當時早就在樓下備好車子等左聿送
件，否則以左聿回到家時的手忙腳亂，這頓耳聒子肯定是躲不掉的。

　　左聿仍是苦笑。他跟林永哲默契十足，這個苦笑已能表示他最大的歉意
。

　　市區陣雨已停。天上的烏雲散去，露出半邊皎月。林永哲握著方向盤，
不時跟左聿聊著李董新廣告的DEMO要怎麼做、張老闆想要的節目帶又是要
配怎樣的BGM才會適合…等等。只是一旁的左聿心不在焉，老是漏接林永哲
的話。

　　車內音響傳來杜德偉的「My Girl」。將近午夜，街上的人車都少了。音
樂聲迴盪在車廂內，感覺不知怎地格外刺耳。左聿聽著音樂旋律，沈思良久，
還是決定去做某件事。

　　「永哲，可以到中華路、七賢路口那間SEVEN去一下？」左聿吸了一口
氣，望著車窗外朦朧的夜景。

　　「你肚子餓了？口渴了？」林永哲有點訝異。「反方向耶，有需要到那麼
遠的便利商店去吃東西？」

　　「不是要吃東西。總之，麻煩你就是了。」

　　「嘖，今天的你真不像你。」林永哲沒再多問，只是搖著頭，繼續轉動方
向盤。

　　左聿緊咬嘴唇。今晚…他的感覺突然浮動了起來。

　　左聿其實算是個冷靜的人。行事多謀略而後動，不容易被外在的突發事件
影響情緒。這是他個人一直以來的風格。只是他今晚的情緒，從收到了被退稿
的電子郵件之後，不知為什麼就是一直壓不下來。

　　林永哲也稍稍感受到了他的浮動。但畢竟是老搭檔了，他知道左聿如此，
一定有其原因。不過他也知道左聿的自我調適，一向夠水準。給左聿一點時
間，他自然會自己調回來。

　　也因此，林永哲只是微微一笑，便將車子駛向他要的目的地。

　　豈料快到達時，又一陣大雨襲來。左聿隔著朦霧的窗戶、隔著兩座安全
島，遠遠地就看到那便利商店的騎樓下，一席白色的影子隨著風微微飄揚、孤
單佇立著。

　　「果然…」左聿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果然什麼？」林永哲趁著綠燈迴轉。

　　「一言難盡。大概是可憐的灰姑娘，被繼母趕出來了吧。」左聿難得說
笑，此時居然有感而發。

　　「啥？」林永哲愈發糊塗了。

　　「總之，等我十分鐘。」左聿等車一停，便跳下了車，直驅那席白色影子
前面。

　　那當然，是那個女孩。從左聿離開她到現在，快三個小時的時間，她一直
站在這裡。左聿也直至這時才看清楚，她全身上下除了身上的衣服外，其他什
麼東西都沒有。

　　「妳…不回家？」左聿問女孩。女孩抬起頭看著左聿，臉頰上滿是水痕，
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膚色倒是比初見她時紅潤許多，但呼吸有點急促，
眼神飄忽，感覺似乎是發燒了。

　　「我…」看著左聿，女孩臉上的潮紅更甚，眼角似乎微笑著，終於肯再一
次開口說話。只不過這句話只說了一個字，她便一個腳步不穩，往前傾倒，跌
在左聿的懷裡。

　　「拜託你…別…別送我去…醫院…」雖然事出突然，但左聿還是在不傷害
到女孩的情況下，穩穩地扶住了她。

　　「我…我不要…我不要回家…」女孩勉強吐出了這幾個字後，便在左聿懷
裡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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