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sten to Isveia

「我知道啦，也許她喜歡妳還比喜歡我多一點。」Ａｒｖｉｎ沒想那麼多，不耐煩地揮著手。看來，他還在為「那個問題」悻悻然著。

依樺始終微笑著。她輕輕地拉起了Ａｒｖｉｎ的手：「沒那回事吶。薇琳阿姨始終是深愛著艾文叔的喔。」

「咭，還不是安慰我的老套說法。」Ａｒｖｉｎ不怎麼領情。

我向依樺笑了一下。Ａｒｖｉｎ笨蛋的時候看起來也不會比我好到哪裡去。

依樺向我頷首致意，不斷地眨著眼睛：「是真的啦。不過爸和艾文叔都要多多加油唷。不管是課業事業還是愛情。」

我和Ａｒｖｉｎ一齊點著頭。這是無庸置疑的。我們都要多多努力。

「那—請艾文叔未來多幫幫『笨蛋』的爸爸吧。」她最後的結論居然針對著我而來。

「放心啦。」Ａｒｖｉｎ悶哼著。「傻人自有傻福，妳沒看摔車摔不死他、摔樓梯也摔不死他、被女朋友拋棄也氣不死他，然後還可以英雄「斷腕」英勇地救未來的老婆嗎？」

「喂喂—」

我抗議著。不過隨即就笑了出來。依樺和Ａｒｖｉｎ先是楞了一下，也跟著笑了出來。

於是我們三個人笑成了一團。在談話的最後，我們溫馨地道別，依依不捨之情盈溢於懷。

※

和蘇涵羽、Ａｒｖｉｎ喝咖啡喝到快兩點時，我起身向他們兩人說道：「我去上個廁所。」

本來依樺已經說不要我們陪她了。她一個人留在房裡，時間一到的話就會自動地被傳回到未來去。可是我無論如何還是想在她回去之前，見這個來自未來的女兒最後一面。

於是藉口尿遁，我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到二樓房間。

只見依樺端端正正地坐在我的ＰＣ前，開著黑漆漆的ＮｅｔＴｅｒｍ視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爸，我就知道你一定還會來。」我都還沒走近，依樺就未卜先知地輕聲說道。她穿著我的那件長風衣，神色自若地轉過身來。

「這個？」她看到我用奇怪的眼光盯著她的衣服瞧，於是不疾不徐地解釋道：「我的東西都已經收到『ｌｉｎｅ』裡去了。那是不能和生物體一起作一次傳送的。大概差個一兩秒吧。回程（ｂａｃｋ）傳送的速度會比較快。」

「於是就借爸的長風衣來穿了。」

我點點頭，什麼話也沒說，走到床邊坐了下來。看著四周圍的擺設，從書桌、ＣＤ架、書櫃、衣櫃、電腦桌、床頭的吉他到床，我整整把視線繞了一輪。可是依然想不到有什麼話可說。

「爸爸，我就要走了。這些日子來很感謝您對我的照顧。」依樺用著輕微而感性的聲音說道。「讓我知道了年輕時代的爸爸跟艾文叔、以及薇琳阿姨，是多麼好的一群人—」

「當然還有媽媽也是很好的人。只是我都快走了，好像還沒見到年輕時候的她。」依樺歪著頭想了一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吶。據說我和年輕時的媽媽長得很像？」

「都有照片為證了。」我好不容易開了口。本來想跟依樺說，蘇涵羽人現在就在客廳裡—不過念頭一轉，還是算了。幹嘛多事？既然依樺（未來的蘇涵羽？）說會見到，那就一定會見到的。

「何止像而已，簡直就是一模一樣。」我聳聳肩，什麼也沒多說。只補充了一句話而已。

「我只是想聽爸爸的意見罷了。」依樺離開椅子站了起來，把長髮順成一束，撥到胸前去。「嗯…爸知道以『Ａｃｒｏｓｓ Ｈｅａｒｔ』這兩個英文字作為這次時空計畫ｔｉｔｌｅ的真正涵意？」

我望著ＮｅｔＴｅｒｍ視窗上的那兩個字，緩緩地搖頭。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不就只是個ｓｉｇｎ，定點的訊號而已？」

「那是媽媽取的名字。」依樺一邊撥著瀏海前的頭髮，一邊說道。「之前跟爸爸說那只是個ｓｉｇｎ，是為了不想增加爸當時的煩惱—」

「『Ａｃｒｏｓｓ』這個英文字，在我們那個時代，除了原本的意思之外，還多了一個形容詞詞性的解釋，那就是『多方的聯繫』。」

我皺著眉。那是什麼意思？

「爸爸一定想得出來的。」在依樺最後笑著說這句話的時候，ＮｅｔＴｅｒｍ上原本漆黑的視窗開始亮了起來，並且發出了「嗶嗶」的聲響。

接著就跟她來的時候一樣，房間裡的水銀燈由上而下陡地直射出一股絢爛的光芒。

依樺終於要離開２０００了。

我無暇去看螢幕上的文字變化，只是上前一步，想看清楚依樺的最後一面。雖然我知道三十年後就可以天天看到她—但現在卻是現在啊，和未來不一樣—而那種感覺要不自己親身體驗的話，是根本不會瞭解的。

「祝你和媽媽幸福，」依樺也上前一步，緊抱著我。「爸爸。」

「也祝妳幸福。」我也抱著她，由衷地說道。「代我向未來的我問好。」

我和她擁抱了將近三十秒。在那短暫的時刻裡，我又感覺到了為人父親的一股淡淡喜悅。

「我知道…啊，媽媽！」依樺原本還想說些什麼，可是卻在突然間叫了起來。我楞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頭一看。

是蘇涵羽！她竟然就站在我剛剛忘了關上的門旁邊！她的神色也是愣住了的樣子，張大了嘴吧，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嚇了一大跳，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才好。只是在瞬間一切也就回復了平靜—真的只是瞬間而已，我都還來不及再回頭過來，依樺就硬生生地消失了。

然後，嗶嗶聲也沒有了。房間內的光線回復到只剩一盞五十瓦的小夜燈所發出的光芒。

而我的腳跟前則只留下了一件似乎還有著依樺暖暖溫度的長風衣，靜靜地躺在地上。「ｌｉｎｅ」也不見了。

一切都歸於平靜。依樺已經走了。果然就跟她來的時候一樣，來的快，去的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