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sten to Isveia

這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究竟有多久呢？恐怕久到連那位幾乎什麼事情都無所不曉的吉雅老婆婆，也說不上來的地步—

嗯—吉雅老婆婆是誰？我知道你想這麼問。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當我第一次知道有這麼一位會說故事的老婆婆時，我才三歲大。

她從來都不告訴別人她真正的來歷。

「我是來說故事的。」

「這樣子就好囉—你們不是只要聽故事而已嗎？」瞇起了如含羞草葉子般細細的眼睛，吉雅老婆婆對著圍在她身邊的孩子說道：

「我是從星星的那邊來的。」一邊說，一邊伸起她那纖弱柔細的右手，指著遠方的星空，然後再輕輕地撫著那對她發出問題的孩子的頭，緩緩地說著：

「那是一個有著很多很多故事的地方。包括你們所知道的故事，還有不知道的故事。」

「我就是來把這些所有的故事通通都說給大家聽的人呢。」

吉雅老婆婆呵呵地笑著，滿是皺紋的臉龐祥溢著慈藹的光輝，以及一種親切近人的溫暖。

城裡的孩子們都很喜歡她。

※

「泛音人魚莫妮克」是吉雅老婆婆所說的第一個故事。

「這是一個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了……」正當吉雅老婆婆開始說故事的時候，有個蹲在旁邊的孩子舉手打斷了她的話。

「吉雅奶奶，很久很久……到底有多久呢？」孩子問。

「孩子，我不知道到底有多久。」吉雅老婆婆慣例地瞇起了眼睛，望著發問的孩子，慈祥地笑著：

「只知道在那個時候，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出現所謂『音樂』這樣的東西……」

※

莫妮克是一隻漂亮的人魚。

她有著一頭閃閃發亮的金黃色長髮，柔順光滑的就好像是淺海中隨波搖曳的長海草一般，那樣地輕柔自然。

她還有著一副清亮溫甜的好歌喉，只不過從來都沒有讓任何一個人類聽過；因為她只會唱給在海面上低空略過的海鷗，以及偶爾迷失在海藻間的小鱒魚聽而已。

也許有些隨著溫暖的潮水逐波而來的鮭魚群們也曾聽過。

也許有些穿梭在岩洞中的螃蟹海蛇們也曾聽過。

也許也許有更多的海中生物們都曾經聽過。只是我們都不知道罷了。

每當天氣晴朗的時候，莫妮克就會選擇一塊崎嶇嶙峋的岩礁，擺動著她那美麗的尾巴，「啪達啪達」地游到岩礁上面，然後對著汪洋無際的大海，引吭高歌。

結果就會引來了一堆聆聽她歌聲的魚兒們，旋游靜聽。

可別以為只有蝦蟹魚群會被她的歌聲吸引住喔。如果你仔細看的話，一定也可以發現到海中那些無數隨波漂流的海草們，都會跟隨著莫妮克歌聲的旋律搖擺起伏。

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無處不自得地快樂地跳舞著。擺動著。隨著魚群飄動的尾鰭，韻律地雀躍著。

而紛激的浪花也跳得老高，不斷地在莫妮克的身邊打轉著。

這是多麼美麗的一幅圖畫啊。一直都是這樣子的，莫妮克與人類過著毫不相干的生活。

直到有一夜莫妮克救了一名漂流在海面上的女子之後，這種不相干的連結才起了不同的變化。

那是一名人類的女子。莫妮克很驚訝地發現那女子除了沒有像她一樣的尾巴之外，在其他的地方都像極了自己。

「這就是人類啊？」莫妮克記起了龍蝦爺爺曾經跟她談過人類的事情，所以她認得的。

她把那女子安置在她平常唱歌的岩礁之上。然後很細心地照顧著她，就像是照顧偶爾受了傷的小鯽魚一樣。所以那個女子也很快地就回復了元氣。

莫妮克不知道這個人類的女子是從哪裡來的，她只是在那個月圓的夜晚浮出海面上時，就看到了這個女子攀在一塊已經快要腐爛的浮木上面，不斷地在喘著氣。

於是莫妮克就救了這個人類女子。

人類女子的名字叫做莉娜。她是在某個暴風雨的夜晚不小心跌進海中的。也許是老天的眷顧，莉娜居然沒有在惡劣的天候中失去她的生命，而幸運地被莫妮克救了起來。

但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回到有人類居住的地方去。因為放眼四處都是汪洋無際的大海，根本就看不到海平面的另一邊。

莉娜難過地在岩礁上哭了起來。莫妮克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於是就輕輕地拍著莉娜的背，告訴她：

「嗯，妳先不要哭嘛。我唱歌給妳聽好嗎？」

「唱歌？唱歌是什麼意思？」莉娜停止了啜泣，抬起頭來望了望莫妮克的臉。

「啊。人類沒有音樂這樣的東西嗎？」莫妮克很驚訝地回答道。

「音樂？音樂又是什麼？」莉娜不解地搖搖頭。像是這個名詞她是第一次聽到的一樣。

不過莫妮克並沒有和莉娜再多說什麼。她只是放開了雙手，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從喉嚨中震動出了聲音—

「啦—啦啦—啦—啦啦—」漸漸地拉長了尾音，一首優美的曲子逐漸地從莫妮克的嘴中成形。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莉娜聽得呆了。她從來也沒聽過這樣子好聽的聲音。天上的星兒們也忙著從層層的雲朵裡擠出來，跟隨著莫妮克的歌聲閃爍明滅。

「好好聽喔……這種聲音就是所謂的音樂嗎…？」莉娜不禁感動地掉下淚來。

而正當莫妮克深情地唱著的同時，一隻小鯨魚浮出了水面，疑惑地對著莫妮克問道：「莫妮克公主，妳怎麼半夜就在唱歌了呢？」

原來莫妮克竟然就是人魚王國的公主。她停止了歌唱，微笑地對著滿臉困惑的小鯨魚說道：

「嗯。原來人間並沒有音樂呢。所以我就唱歌給這位來自人類國度的貴賓聽呀。」

「怎麼可能？他們的文化那麼發達，怎麼會沒有音樂呢？」小鯨魚搖搖頭，一條小水柱從他的頭頂咻咻地噴了出來。

莫妮克轉頭望向了莉娜。「我不知道…我們都只是單純地用語言在溝通交流的而已啊……」莉娜急急地辯解道。

「我想你們只是還沒碰到過音樂罷了。」莫妮克依然微笑著，然後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拿出了一枚海螺，交到了莉娜的手上。

「這裡面藏著大海裡所有的音樂哪。」莫妮克緩緩地說著：「只要妳把它貼近耳朵，就可以聽得到的。」

「試試看……嗯？」

莉娜點點頭，把海螺貼近了耳朵。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是剛剛莫妮克所唱的歌聲。莉娜通通都從海螺中聽到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莫妮克：「這太神奇了！」

「是啊。音樂本身的構成就很神奇的呀。其實妳可以從日常生活中，不斷地去發掘出來的。」

「只要人們肯仔細地用心去聽，任何聲音都可以變成一首首優美動人的音樂的唷。」

莫妮克淺淺地笑著，再拍了拍莉娜的肩膀：「有妳的伙伴來了呢。妳很快就可以得救的。」

正當莉娜還陶醉在海螺悠然的旋律中時，冷不防地被莫妮克的話拉回到現實裡來。

「啊？我的伙伴？」莉娜吃了一驚。「是的，妳的伙伴。就請妳把音樂帶回人間去吧。」

「我們是不會私藏這麼美麗的東西的。希望你們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加美麗喲。」

莫妮克最後留下了兩句話，轉身一跳，躍入了深藍的大海之中。皎潔的月光散在海面上，隨著波潮的流轉粼粼地發著銀光。

而小鯨魚也擺起了尾巴，跟著莫妮克的身影悠游遠去。不時還會有小水柱從牠的頂上噴出來呢。

※

「後來莉娜被從附近經過的小船救了起來。然後回到了人類的社會之後，她也把海螺展示給所有的人看。」

「人們都驚訝於『音樂』所帶給他們的震撼。因為他們以前從來也不知道有音樂這樣的東西。於是為了感謝莫妮克幫助人類認識了音樂的好處，所以他們就開始把音樂稱之為『莫妮克』（Music）。」

吉雅老婆婆微笑著，把整個故事做了結束：「孩子們，莫妮克把音樂的好處告訴了人類。剩下發揚的部份，就只能靠著人類自己去發掘出來囉。」

孩子們都點了點頭。「吉雅奶奶，那莫妮克公主後來到哪裡去了呢？」有個年紀較小的女孩子舉手發了問。

「嗯，好孩子。這個問題真不錯。」吉雅老婆婆抱起了發問的小女孩蘭絲，親了她一下：

「她還是會在晴朗的海面上一直唱著歌的。也許等小蘭絲長大後，就有機會到海上去聽莫妮克唱歌呢。」

「莫妮克是一位把音樂廣泛地唱給人們聽的人魚公主喔—」

「我知道我知道！吉雅奶奶說的就是『泛音人魚莫妮克』的故事嘛！」

「呵呵呵……沒錯。大家都很聰明呢…呵呵。」

一群孩子把吉雅老婆婆團團圍住，高興的在一旁又跳又叫地大聲唱起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