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sten to Isveia

分手後，左聿並沒有把李懿晴的名字從通訊錄裡刪去。畢竟他宅心仁厚，雖然她將他傷得深，但也沒必要從此就把她視為仇人。「以德報怨」，一直是左媽媽教他做人的唯一信條。

只是李懿晴此刻來電，左聿實在不想接她的電話。一來尹心凌一刻沒醒，他就一刻不能安心；二來醫院裡本來就禁用行動電話，現在接了只會增加醫院方面的困擾。因此，左聿只是任隨著手機震動，不去搭理它。

現在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尹心凌能不能夠醒過來。他既已決定要對尹心凌付出真心，就不想在她還在昏睡的時候節外生枝。

此刻的左聿，又恢復到以前的果斷速決。



後來李懿晴又連打了幾通電話，左聿都沒有接。晚上，羅月萍帶了兩個唱片公司的人過來，對左聿說道：「你照顧心凌，已經累了兩天，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班不是嗎？」

「我想陪心凌…」左聿的確已經累了，尹心凌出事至今，他都還沒好好地睡過一覺。沒看到她醒來，左聿說什麼都不想離開醫院。

「心凌這邊，我會請怡君跟雅婷看著的，你放心休息吧。」羅月萍口中的怡君跟雅婷，是格納唱片的宣傳企畫，今天也是趕著從台北下來，要來接替左聿的班。

「蠻帥的嘛，難怪心凌會喜歡。」

王怡君打量著左聿，跟一旁的蘇雅婷竊竊私語。左聿「正式」成為尹心凌男友的消息，羅月萍早上回格納唱片的時候，才簡單地跟幾個與尹心凌比較親近的員工提起。

她並沒有對他們解釋太多，只說了左聿跟尹心凌早就認識，最近才開始交往而已；並希望他們別大肆宣傳，惹來狗仔的注意。

左聿並沒理會王怡君與蘇雅婷的稱讚，只是仍盯著尹心凌的臉龐，注意著她的每一刻變化。

「你把手機跟怡君她們講一下，如果心凌醒了，她們會第一時間跟你聯絡的。」羅月萍的話具有相當的威嚴性，左聿跟她周旋了許久，最後還是接受了她的建議。

再次叮嚀了王怡君與蘇雅婷後，拖著疲累的身軀，左聿步履蹣跚地回到了公寓。

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林永哲見到他回來，連忙問道：「你的心凌醒了？」

左聿搖搖頭，逕自往房間走去。他實在累癱了，打算先睡一陣，晚點再起來洗澡。只是他還沒躺到床上，手機又再次發出了震動。

左聿無奈地將手機掏了出來。不過這次不是電話，而是簡訊。同樣是李懿晴寄的，內容很簡單。

「我知道你不能原諒我，但我真的很想再請你給我一次機會。我們見個面好嗎？」

「不好。」左聿對著手機喃喃地說了兩個字，便決定不再去管她。

他的心已堅定，過去一年與李懿晴間的風風雨雨，他決定將它完全忘記。



只是李懿晴似乎不想放棄，接連著幾天，每天都以數量不等的簡訊，向他詢問著再見面的可能性。左聿一貫不理，但重複刪除簡訊的動作，也讓他漸漸變得不耐煩起來。

該給李懿晴一個機會，聽聽看她想說些什麼嗎？左聿其實相當掙扎。他不想成為一個無情無義的人，但每每想到決裂當晚李懿晴驚怒的臉龐，他癒合不久的傷口，便又痛苦地再度撕裂。



如此迂迴考量，直到了尹心凌昏迷後的第五天，對於是否再與李懿晴見面，左聿仍是沒有定調。

幾天下來，左聿已是相當疲憊。除了上班時間外，他每天幾乎都往聯合醫院大同院區跑，沒好好地吃過一餐飯，也沒好好地睡過一頓覺。加上八卦媒體三不五時等在醫院門口，當左聿出入時就直纏著他，詢問他與尹皣的交往狀況，讓他更感到不堪其擾。

羅月萍已將他的男友身份告知了媒體，以杜眾人悠悠之口。只是尹心凌現在昏睡不醒，雖然確定了感情，但他們此刻還是無法一起得到大家的祝福。

左聿知道，自己仍有許多的難關要過。

星期三晚上，神經內科主任在替尹心凌檢查後宣布，若她四十八個鐘頭內仍未甦醒的話，便要將她轉診至高雄長庚，接受更進一步的治療與檢查。

左聿在一旁默默聽著，看著尹心凌似睡非睡的臉，感到有點難過。

「好不容易我終於想愛妳了，心凌。」左聿在心中吶喊著：「為何妳不醒來看我一眼呢？」

正痛苦間，左聿口袋中的手機又傳來簡訊。此刻左聿痛煩交加，看了又是李懿晴的簡訊之後，他產生了一股想把手機摔到牆上去的衝動。

但也在那一瞬間，他的腦際閃過了一些浮光掠影般的片段。緩緩地放下拿著手機的手，左聿作了一個決定。

「就跟她見面吧。」

不想再迷惘，也不想再痛苦。這是一次走出情傷陰霾的機會，左聿不想再讓心中的天平，有任何再次失去平衡的可能性存在。

來到醫院大門外，左聿撥了李懿晴的號碼。一如預期，李懿晴很快地便接了電話。

「喂？聿，我…」李懿晴的聲音聽起來相當脆弱。

「妳不用多說，我知道妳在高雄。九點，席米納諾。」左聿冷冷地打斷了李懿晴的說話，隨即收了線。

這是一個最終時刻，左聿對著自己說。

回到尹心凌的病床前，左聿將她的手貼到自己的額頭前。「心凌，請妳給我力量。我要真實面對自己的感情，希望我這次回來後，可以看到妳的笑顏…」

也不管王怡君與蘇雅婷就在旁邊看著，左聿最後在尹心凌的頰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哇！」王怡君睜大了眼睛，不禁佩服著左聿的勇氣。「不是說才交往沒多久嗎？怎麼這表現…如此深情、如此老夫老妻啊？」

「少說兩句啦。」比較含蓄的蘇雅婷，推了王怡君一把。

不管王怡君跟蘇雅婷的耳語，左聿再把尹心凌的被子整理好，隨即站了起身，向她們兩人說了句「心凌麻煩妳們了」後，穿過擺滿病房外、祝福尹皣早日康復的花圈花籃海，朝他的目的地而去。



在到席米納諾前，左聿先回家換了套衣服。林永哲剛好和一群公司的同事在家裡小酌，看到左聿回來，連忙招呼著他一起喝。

原本以左聿此刻的心情，是不會想喝酒的。但當他站在門邊，看著眾人酒酣耳熱的模樣，心中也突然熱血了起來。那是一種說不出口的奇異感覺，左聿只覺得，如果現在不跟著大家一起喝的話，那以後要像這樣痛快地喝酒，可能就沒什麼機會了。

「好，一起喝。」左聿拋去外套，拉了張凳子過來，為自己斟了一杯啤酒。

左聿可是個乖乖牌，公司裡的人都知道。平常他也只和林永哲小酌而已，很少跟著同事到夜店或PUB去喝個痛快；此時見到左聿應允一起喝酒，大伙兒不禁歡呼了起來。

「恭喜咱們左聿的《黑色剝落》獲得世報廣告金像獎！」

「也祝福他跟如花似玉的尹皣有個美好的未來！」

「為我們夜星的才子乾杯！」

左聿喝著酒，看著眼前同事們熱鬧的談笑聲，突然感到啤酒的味道，變得有點苦澀。驀地低頭一看，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掉了幾滴眼淚在酒杯之中。

「為什麼…我會掉淚呢？」左聿趕緊用手抹了抹臉。應該是很久沒這麼感動了吧？「永哲這傢伙，今天突然帶人來家裡喝酒幹嘛？害我亂感動一把的…」

望著酒杯裡微微波動的漣漪，左聿不禁嘆了口氣。春夜仍寒，幾陣水滴突然造訪了大落地窗，在玻璃上濡出幾個或大或小的同心圓來，從客廳裡望出去，還煞是好看。

左聿聽到了滴答聲，回頭一看，原來是下起雨來了。冬雨未盡，春雨續接，今年也是個「濕意」的一年啊。左聿想著想著，再多喝了兩杯，為這「詩意」的雨景，獨自乾杯。

酒過三巡，左聿起身回房換衣服。要離開家的時候，他還跟眾人熱情地說了好幾聲「各位再見了」。大家也是舉杯相送，祝福他回醫院後，就能聽到尹皣醒來的好消息。

帶著些微的酒意與滿滿的祝福，左聿冒著春雨，來到了席米納諾。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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