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sten to Isveia

(#32)

「望月潮」看到我們睜大了眼的樣子，也不免嚇了一跳。

「我…阿凡學長，你不認得我了？我是思潮啊！」

她用中文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我覺得有一陣不能避免的感動從心底直竄了上來。當我把「望月潮」所說的中文按字逐句地向真一翻譯了之後，那種讓人泫然欲泣的感覺更甚。

思潮…這個我十年來朝思暮想的名字，如今在這樣絕不可能發生的情況之下，居然重生了。

在極度的悲傷之後，沒想到還會出現夢中的天堂。一切都太奇幻、而令人來不及準備了…

在緊繃的情緒終於得到了解脫的情形之下，我本來已快要止住的淚水，又不可遏抑地奔騰起來。

※

「我以為我已經死了。我的雙腳都斷了…很痛很痛。然後…在經過了很長的一段黑暗之後…我不知道我在哪裡…也不知道過了有多久，才終於看見了一道光。」身體取代望月潮而重獲新生的思潮說道：

「我拼命地向那道光走去…雖然我的腳斷了，但就是有走的感覺…就在一瞬間…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一個回神過來，就發現已經躺在學長的懷中了…」

我和真一都聽得迷離起來。

思潮的確是重生了，藉著死去的望月潮的身體。永恆的靈魂穿越了時空，憑著一股熱愛生命、以及想念我的摯誠，終於回到這熟悉的世界上來。上天…也許還是眷顧著我們的。不但因緣巧合、給了我們倆與原來本身相似的軀體，還讓我們在末劫戰爭發生滿十年後的現在，重新相遇。

就像是早已排好的劇本似的。望月潮辭世，林思潮回歸。也或者是我的思念太強烈了？終於天可憐見，給了我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


彷彿真的回到世紀末去了。除了我們所在的環境之外。


我接受著奇蹟式的感動。除了奇蹟之外我已經沒有辦法用任何文字來形容現在的感覺了—我把末劫之後發生的事情，簡單地向思潮說了一遍。

包括我是如何地脫身、如何孤獨地在「庭前」內一個人生活，以及如何在「希望」裡變成了「藤崎徹」。

思潮始終微笑地看著我，最後只說了一句話：「不管學長再怎麼變…都依然是世紀末時，我所認識的那個吳凡曦呀。」

真一聽不懂中文，藉由我的翻譯，也感染了我們重逢的喜悅。

「阿徹…不對，現在還是叫你吳凡曦比較妥當。我就直覺你一定是能和思潮小姐重逢的。即使是已經死去了的望月小姐…也一定是在天上，微笑地為著你們的重逢，而高興的。」

人世間的變化還真是大啊。地獄和天堂的距離，竟然只是一線之隔而已。我感動地握住了真一的手，不斷地感謝他在我最脆弱的時候給我無限的支持。思潮在一旁甜甜地笑著，拭去了血跡、重新粉飾生氣的臉頰更是綻放著美麗的丰采。

要感謝的人，應該還有望月潮吧…我想。

甚或是最後突破了時空、只是為了傳達思潮意念給我的小菁，我也在心底默默地感謝著他。畢竟這條重逢的路，我們走得實在是太遠、也太辛苦了。


世界，也許真的在改變了。


我和思潮並肩走出了「希望」，來到了海邊。天際的烏雲逐漸散去，新生的金黃色陽光從遠方湛藍的雲層後淡淡地透了出來。

「這是最好的結局了。」思潮說著。「不管這世界怎麼改變…我們都不要再分開了，好嗎？」

「我害怕過那種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日子…即使我來到了這個全然陌生、十年後的世界，我也不想再一個人孤單了。」

「當然不要再分開了…思潮，妳知道這十年來我想的就只有妳嗎？」我牽著她的手：「其他的人事物，我再怎麼想也都沒有妳的記憶來得清晰。」

「我一直記得，要帶妳來看海的承諾。雖然有點晚，但終於還是實現了。」

「我知道。」思潮深情地望著我：「阿凡學長…我說過永遠等你的。這是上天給我們的機會…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雖然之前和你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但是我知道你是一個可靠的人。世紀末之前，嗯…我就已經偷偷喜歡上你了…」思潮不好意思地說著，臉也緋紅了起來。我笑了笑，伸手輕輕地抱住了她。

「我也是。雖然已經回不到過去那樣的生活…但是未來的日子，我們是要一起繼續走下去的。」這句話我也曾經和望月潮說過。只不過在當時，誰想得到後來的變化會如此之大呢？

「只要有心…我們的感情，是一定能回到世紀末，那最初懷念的地方的。然後，再一次開始。」

「嗯…『生命，當永遠存在』。」思潮說著說著，把歷經十年寒暑、有著她美麗記憶的淡藍色手帕往空中一拋。那原本燒黑的一角逆著陽光，漸漸地朝海中飄落。我望著飄落的手帕，不知道她的用意是什麼。


「現在有了你，殘缺的記憶就讓它從此消失吧！」思潮微笑著說道。


手帕最後消失在晨曦映照的海面上。粼粼的波光閃爍著重生的光輝，大海的顏色整個鮮明了起來。

灰暗不再。

「吶。我告訴妳喔…以前我都時常在夢裡聽到妳唱一首歌呢…」我在思潮的額上吻了一下。「我記得那首歌是這樣子的…」

思潮用手摀住了我的嘴。「我知道，那是很久以前我自己寫的一段曲子…為了學長，我許下了藉由手帕重生的心願。而它，也實現了。」

「在黑暗中，我一直唱著它。因為我確信，你一定聽得到的。」思潮悠揚的歌聲，在晨光下清脆地響了起來。


「心比琴弦，深笙聲聲嘆思念；」
「情更纏綿，似是世世望前緣。」


我聽得神往了。果然是思潮的歌啊。

「還可以再改一些詞喔。」思潮笑著：「為了祝福我們相遇之後的永恆不變…」




「心比琴弦十載歇，想念你，深笙聲聲嘆思念。」
「月華寄情更纏綿，黎明起，似是世世望前緣。」
「我愛你，直到永遠…」




永恆的曙光，在我心中，又重新出現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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