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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左聿據實以答。

　　聽到這個回答，尹心凌居然微微地笑了。「那好，她真是個幸福的女孩。
」

　　左聿也報以微笑。

　　「謝謝你這幾天來一直陪著我，為我付出這麼多。」尹心凌微笑依舊：「
以一個陌生人而言，你是我長這麼大以來，所遇到過最好的一個。」

　　「原本我應該要振作的，只是…我受過的傷太重，重到我幾乎無力再起。
」尹心凌的微笑有點慘然。

　　「我也沒信心能不能真的脫離家庭的控制、然後把歌給唱好？雖然格納唱
片欣賞我的聲音，也簽了約、願意等我出道，但我的身份、我的過去…」

　　「妳的身份、妳的過去又如何？」左聿打斷她的話。他並不知道尹心凌受
過什麼樣的重傷，也不想知道；他只是單純覺得眼前這個漂亮的女孩，在生活
上不應該受到任何的阻礙與困擾。「抱歉，請恕我雞婆。人生是妳自己的，任
何人都不能幫妳規劃、幫妳左右，不是嗎？」

　　「尼采也說過：『愛你的命運』。」左聿停了一下，接著說：「如果沒有
辦法接受自己的身份，那怎麼能看清自己、並試圖打破以往，再造新的自己？
」

　　左聿的聲音有點過了頭，尹心凌杏眼圓睜，只是瞪著他瞧。侍者此時送上
餐點，也差點被左聿的發言給嚇了一跳。

　　「不好意思，請當我胡言亂語。」左聿緩和了情緒，揮著手：「東西來了
，還是先吃飯吧。」

　　接下來的用餐時間，兩人又恢復到先前的沈默狀態。不過這狀態並沒有維
持太久，用餐結束後，尹心凌便向左聿開口告別。

　　「我想通了。我決定去爭取自己自主的生活。」麵館門口，尹心凌拉了拉
頭上的棒球帽，對著左聿說。即便一般路上認識尹心凌的人不多，但她的外表
已經由新聞曝了光，為了小心起見，一路上她都戴著左聿幾年前買的一頂棒球
帽，低調行走。

　　「這頂帽子先借我一陣子，還有請再借我五百塊，我想自己回家就好。」
尹心凌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幾天奔波下來，尹心凌一套Ｔ恤牛仔褲已經穿得縐
折不堪，若非左聿曾商借襯衫短褲給她暫換，恐怕早已發臭了。

　　「我消失得夠久了，對他們來說。這次真的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成全我這
次的任性，我恐怕還會繼續在死胡同裡，怎麼樣都轉不出去吧。」尹心凌臉色
略顯疲態，但仍是楚楚動人，嬌美依舊。「請再告訴我你的電話，將來我若有
機會…出片，我再將這一次旅行我該付的錢、以及這頂帽子還給你。」

　　「不用還了，真的。根本沒花到什麼錢。」左聿邊從皮包裡拿出五百元塞
在尹心凌手裡，邊說。「我只希望妳，此去能夠快快樂樂，不再受到任何拘束
，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謝謝…」接過鈔票，尹心凌的眼眶裡，彷彿有淚水在醞釀著。真的，已
經有很久很久，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了。

　　「不過話說回來，原本大可不必作這趟旅行的。」左聿忽然想到一件事。
「既然妳有能力聯絡總裁夫人，讓她不再透過新聞找妳，那其實留在高雄就好
了，何必這樣四處躲呢？」

　　「後來我也有想到過…可是，那時都已經離開高雄了，所以就…」尹心凌
稍微整理一下情緒，續道：「而且…其實跟你在一起的感覺不算太差…」

　　「什麼？」左聿又以為自己聽錯了。

　　「雖然這幾天很少講話，但是我可以感覺得出來，你是真的有在關心
我。」尹心凌話語幽幽，望著左聿的眼神，湛藍得可以。

　　「我沒有兄弟姐妹，親戚同學也都是冷冰冰的一個樣，從來不會噓寒問
暖。從小到大，只有我媽會問我有沒有吃飽、有沒有睡好…」

　　尹心凌說著說著，眼淚不自覺流了下來。左聿從沒遇過女孩子哭泣的場
面，跟李懿晴在一起到現在，也沒見她流過淚。此時面對微泣的尹心凌，左
聿有點慌亂了手腳，只得不住地安慰她。

　　「可是我媽也不是完全關心我…只要我爸一生氣，她還是全部倒向他那
邊，根本不管我…」尹心凌邊啜泣邊說。已經有一些路人開始對他們投以好
奇的眼神，左聿無奈，只能更勸她寬心。

　　「那個冰冷的家，我其實一點也不想回去…」好不容易尹心凌淚眼稍歇
。「可是為了不再給你添麻煩…我還是回家好了…」

　　「妳是一定要回家的。」左聿拍著她的肩膀，有點心疼地看著她。「人
生的路還很長，我相信妳一定會在演藝圈大放異彩的。」

　　「嗯…」尹心凌抬起頭望著左聿。「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左聿。左右的左，聿是法律的律，沒有ㄔ字旁。」

　　「左聿、左聿。」尹心凌跟著念了兩次。「你的名字真特別。」

　　「聿其實不算少見字，它是部首之一。在中國古代，聿這個字也是『筆
』的本字。」

　　「…難怪你說你寫小說，真是人如其名。」尹心凌佩服道。

　　「不是值得特別稱讚的一件事。」左聿搖搖頭，跟尹心凌再確認一次：
「妳真的要自己回家？」

　　「嗯。」尹心凌再抿起了唇。「我會努力的，再一次謝謝你。那，要好
好地對待女朋友喔，後會有期！」

　　左聿點頭，微笑致意。尹心凌在路口搭上了公車，不多久便消失在街道
的另一頭。左聿呆呆地望著公車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這一切實在難以言
喻，尹心凌的存在直至現在為止，都還像是夢幻般的記憶，對左聿來說。

　　這大概是近幾年來，他所遇過最奇特的事件了吧。

　　接下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左聿都沒再見過尹心凌。平時很少看報的他，
偶爾會在報紙的影劇版中，尋找尹心凌的消息。他的想法相當單純，尹心凌
既然有跟格納唱片簽約，那離出道應該也不久了吧？

　　只是春去秋來，時序進入晚秋，整整大半年的時間，都沒有任何關於尹
心凌的消息。有時他會想，難道還是永葉總裁那一關，始終過不了嗎？

　　左聿不知道答案，也不會有人給他答案。他依然做著媒體工作，試著投
稿長篇小說到出版社。每天都不斷地跟DVCAM與配音帶奮戰，也一直收到出
版社的退稿。一切都跟之前一樣，除了他母親越來越急迫的關切外。

　　「你老大不小了，跟懿晴在一起也四五年有了吧，可以準備跟她的家長
談你們的婚事了嗎？」幾乎每隔兩天，左媽媽便會撥一通電話給左聿。講的
是同一件事，左聿已幾乎可以把內容倒背了。

　　「就跟妳說我現在還沒那個打算，懿晴也沒有。」左聿也是千篇一律的
回答。「我還在衝刺我的事業，懿晴短時間內也不會離開實驗室。」

　　「那如果說，我把你們的房子都已經給買好了的話呢？」某天晚上，左
聿聽到了他母親不一樣的回答。

　　「Damn it！」左聿心中暗暗叫苦。「連房子這招都出來了，老媽真的希
望我趕快結婚？」

　　「我們的事不勞您費心啦。」左聿只得轉移話題：「老爸又去王伯伯家下
棋啦？」

　　「他去下棋關你什麼事？」左媽媽高明得很：「我不管，這禮拜你給我拿
懿晴的八字回來，我去給你們合一合。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希望你們今年就結
婚，明年我就可以抱孫子。」

　　「這年頭還有人在看八字、核結婚時間的嗎？」左聿嘟噥著，卻又不敢違
逆母親的意思，只得連施緩兵之計，能拖一時算一時。只不過左媽媽這次吃了
秤鉈鐵了心，不管說什麼，都非要左聿拿李懿晴的生辰八字回家不可。

　　左媽媽在傳統社會的人家中長大，行事多也崇奉古老社會的習俗。李懿晴
在跟左聿交往的期間，曾見過左聿的父母兩次。左爸爸跟左媽媽倒是對李懿晴
感到相當滿意，見面第二次後，便頻頻催促著他們倆結婚。

　　「搞什麼，我也才二十七耶！」左聿講完電話，將手機隨手一拋，便整個
人埋進客廳的沙發裡去。

　　「不算大，可是也不小了。」林永哲在房裡邊玩著線上遊戲，邊接腔。
「古代中國人像你這年紀，已經不知道是多少個孩子的爹了。」

　　「你自己呢？什麼時候娶葦琳？」左聿臉面向沙發趴下，還不忘大聲向林
永哲反擊。

　　徐葦琳是林永哲的女友，長年在美國唸書。每逢過年過節或是紀念日才會
回台灣一趟，與林永哲是標準的遠距離戀愛。左聿雖然和林永哲交好，但也只
不過見過徐葦琳一次面，對她的一切還是感到陌生。

　　「等她拿到博士學位我們就結婚。」林永哲答得乾脆。

　　「哼，你說得倒輕鬆。」左聿嗤之以鼻。「還不是因為你沒有一個會嘮叨
、會催著你結婚的媽…」

　　左聿話還沒說完，剛被他拋在一旁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左聿懶洋洋地伸過
頭去一看，是李懿晴的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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