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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尹心凌的惡夢比較起來，他的惡夢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相對於她現在說話時的平靜，當時她一定痛得徹底。因為已經麻痺了，所
以當記憶再次被撕裂時，也就不會再痛苦了。

　　但…是這樣嗎？真的是這樣嗎？

　　左聿終於稍微清醒了點。

　　下意識地抱住了尹心凌，他的眼淚不知為何、連自己都無法控制似的，衝
動地滾落。尹心凌則是閉上了眼睛，不發一語，只是靜靜地讓左聿抱著她。

　　「對不起…」左聿喃喃地在尹心凌耳邊不斷訴說著道歉。他不知道自己為
何想要道歉，他只知道自己應該要道歉。尹心凌臉上的淚痕已乾，說故事的期
間，她只掉過兩次輕微的、可能連自己都沒發現到的眼淚。

　　「別說對不起。」尹心凌輕輕地摟著左聿的肩，把額頭貼近了左聿的臉頰
。「活著真好，不是嗎？能這樣感受到身為一個人的溫度…比穿什麼錦衣華服
、吃什麼山珍海味都來要好得多…」

　　「妳說得對…」左聿真的很難想像道貌岸然、堂堂一個企業集團的總裁，
竟然會對自己的親生女兒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情。

　　他想起之前在電視上看過的尹總裁，總是緊繃著臉發言，很少露出笑容；
看起來，他應該是個一絲不苟、行事嚴謹的企業家—沒想到私底下的他，竟會
如此不堪。

　　「嗯…」

　　左聿想要再跟尹心凌說些什麼，卻是感到怎麼說好像都不恰當。尹心凌察
覺到左聿的心意，靠在他臉頰旁的額頭輕輕轉了轉，說道：「只要讓我這樣靠
幾分鐘就好…」

　　「小時候，我就很想要有個哥哥或姐姐，可以讓我像這樣靠著講話。」尹
心凌輕聲道：「可惜我們家始終就只有我一個孩子…」

　　「左聿…」

　　「關於你的惡夢…我想你是可以醒過來的。我希望你能再重新奮起。說這
個故事給你聽，只是想讓你知道，你的遭遇或許微不足道，我…都這樣熬過來
了，相信你也可以。」

　　「而且之前好幾次，就想跟你說我這個惡夢了…現在終於說了出來，對
你，我也可以比較沒有負擔了…」

　　尹心凌嘴角露出淺淺微笑。左聿輕輕地抱著她，腦海中思緒一片混亂。

　　大雨過去，夜已深沈，轉眼間即將天明。尹心凌後來沒再說話，頭一偏，
竟就在左聿懷中沈沈睡去。左聿沒驚動她，只是將一旁的被子拿來，細心地蓋
住她單薄的身子。他則是就這樣靜靜地坐著，深怕吵醒了她。

　　「心凌…我能夠，唉…喜歡妳嗎？」

　　左聿在心中問著自己。這個夜晚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左聿的情緒波動起
伏，難以冷靜；李懿晴的分手之說固然堅決，但或許還有轉寰餘地，尹心凌雖
然貼心可愛，但左聿仍對自己信心不足，無法認真地檢視自己，是否具備了接
受她給予新感情的可能性。

　　此時的他，無法做出任何關於自己、或是別人，乃至於未來的決定。

　　抱著尹心凌，左聿靜靜地在夜色中思考著許多問題。

　　幾個小時後天色大明，陽光溫暖地從窗戶外招呼進來，驅趕了些許寒意。
左聿渾噩之中，突然被人輕輕地搖醒。他猛地睜開眼睛，這才發現自己竟維持
著坐姿，跟尹心凌一起睡著了。

　　搖醒他的是羅月萍。左聿看到搖醒他的是羅月萍，不禁嚇得想連忙起身。
羅月萍卻是微笑著輕壓他的肩膀，示意他別吵醒仍在他懷中熟睡的尹心凌。

　　「心凌很久沒睡得這麼熟了。」羅月萍靠近左聿耳邊，輕聲說著：「讓她
睡吧，不好意思還麻煩你當她的枕頭。」

　　「呃…羅姐妳沒生氣？」左聿神智未清，擔心自己和尹心凌同處一室，會
被羅月萍誤會。

　　「放心吧。心凌這幾個月來，一直都跟我談著你的事情呢。她說你完全可
以信任。」羅月萍笑道：「我相信這孩子的直覺。而且她…嗯，不瞞你說，她
似乎喜歡上你了呢！」

　　「呃…」左聿不知該如何回應，只能傻笑以對。

　　「等十一點再叫醒她就好了。」羅月萍愛憐地看著尹心凌：「果然你來了
之後，她就又能睡熟了…」

　　「或許你，真的是她的真命天子吧…」

　　羅月萍最後這句話說得相當輕，左聿一時沒聽清楚，疑惑地看著她。羅月
萍卻是微笑以對，沒有再多說，便離開了房間。

　　「心凌她…喜歡上我了？」看著睡顏也是相當可人的尹心凌，左聿不禁再
嘆了口氣。

　　小小的斗室盈滿了陽光。雨過天晴，左聿的心際，產生了更傾向於尹心凌
的微妙變化。

　　下午兩點半，尹心凌的新歌發表會如期舉行。微風廣場一樓外廣場一點鐘
不到，便擠滿了等待的歌迷。左聿中午換回自己的衣服，跟著羅月萍與尹心凌
一起到了唱片公司，與工作人員會面後，再聯袂到了微風廣場。

　　尹心凌睡了一陣好覺，看起來容光煥發、精神奕奕。而對於自己徹夜把左
聿當枕頭，她只用了一個可愛的鬼臉作為回應。彷彿昨晚的感傷都不再似地，
尹心凌整裝打扮後，朝著自己的舞台，大步邁進。

　　原本佯裝成工作人員的左聿，在發表會開始前，便悄悄地離開後台，擠到
了歌迷群中，當一個最原始的尹皣支持者。

　　「希望妳此去星途一路順遂，別再受到惡夢的羈絆了…」擁擠的歌迷群中
，左聿默默祝禱著。沒多久，尹心凌粉墨登場，開始唱起了新專輯的主打歌。

　　「尹皣！尹皣！」原本已鬧哄哄的廣場外歌迷們，看到尹心凌出現，更是
熱情地歡呼起來。

　　之前接連宣傳的廣告收到了效益，超乎預期的歌迷數擠爆了微風廣場。人
龍直排至復興南路口，幾乎癱瘓了捷運出口處的交通。

　　「尹皣！尹皣！」群眾忘情地喊著。

　　遠遠地，台上唱歌的尹心凌，一眼就找到了黑壓壓人頭群中的左聿。她注
視著他，心底滿是幸福的感覺，堆滿了笑意，順勢對著台下揮手。

　　「謝謝大家抽空來我的發表會。作為一個新人，我會更加努力的。」

　　尹心凌趁著間奏，感謝歌迷們的捧場。

　　「今天能站在這裡，我想謝謝一個人。」

　　「因為他的鼓勵、他的不放棄，所以才會有今天的我。對我的生命而言，
他是我現階段裡，最重要的一個人。」

　　「而他，現在就在你們大家裡面。」

　　台下群眾聞言，開始竊竊私語、四下張望，尋找起尹心凌口中所謂「最重
要的人」來。左聿陡然心驚，雖然不確定尹心凌說的是不是他，但總覺得身旁
歌迷的視線好像都集中在他身上似的，渾身不自在起來。只是想落跑，又怕弄
巧成拙，一跑就被抓包；只得更加小心謹慎，觀前顧後，繼續擠在人群中聽著
尹心凌的發言。

　　「我知道你聽得見的。」尹心凌不管台下的喧嘩，繼續說著：「我想再跟
你說聲『謝謝』。接下來這首歌，我是為你而寫、為你而唱的。」

　　「給你的歌。」

　　左聿直到此時才知道原來尹心凌也會創作。她卻從來沒跟他說過這件事。
台下的喧嘩聲稍斂，音樂響起，尹心凌開始唱起了《給你的歌》。

　　「我自己也粗心，專輯明明都聽好幾個禮拜了，卻沒注意到心凌也有參與
詞曲創作…」左聿暗嘆了口氣。「她是那麼地注意我的事情，我卻從來沒有好
好地聽過她的歌…」

　　台上，唱著歌的尹心凌，偶爾望向左聿時的眼睛，總是特別柔情似水。

　　「…聽你的心　寫我的曲　譜上戀你的每一種可能性
　　　　如果可以　向你靠近　我的世界從此便不再孤寂

　　　　想你如影隨形　只是一曲難盡
　　　　感謝你陪我走過無數風雨　不離不棄…」

　　站在擁擠的人群之中，左聿再次感受到尹心凌散發出來的無限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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