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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晚上，左聿仍然無法與李懿晴聯絡上。林永哲也恰巧到台南出差去了
，左聿滿腹心事想找人傾吐，卻是求助無門。

　　晚餐過後，左聿接到了第二通陳述李懿晴現況的電話。

　　這次是一個李懿晴相當疼愛的學妹打來的，所談內容與下午王耀禮說過的
，幾乎大同小異。同樣是看不慣李懿晴的左右逢源、與教授的遊戲花叢，認為
被蒙在鼓裡的左聿，是最大的受害者，因此發出不平之鳴。

　　在與學妹結束通話之後，左聿將自己埋進了沙發之中。也不知道是何時養
成的習慣，左聿只要感覺疲倦，通常都會讓整個身子癱軟在沙發上。似乎唯有
維持這種姿勢，他渾沌的腦袋才能得到較多的氧氣供應。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呢？」左聿百思不解。

　　其實也非不解，左聿不是蠢人，他當然能從李懿晴與他日常互動間過份的
冷漠，看出一些端倪。只是，同樣也是他對李懿晴過份的信賴，逼得他始終不
願意面對如鐵堅硬般的現實。

　　也許可以這樣形容，左聿此刻的思考模式與作為，並不會比一隻鴕鳥來得
更好。

　　就在這個時候，左聿想起了尹心凌。他悶得發慌，下意識地取出寫有尹心
凌手機號碼的紙條，沒有多作考慮，便撥通了尹心凌的手機。

　　「左聿？」過了相當久的時間，直到通話將轉進語音信箱前，尹心凌才接
了電話。她一開口，便直呼左聿的名字。

　　「妳知道是我？」左聿有點訝異。

　　「當然知道。」尹心凌輕輕地笑著，說話聲音也十分低：「因為知道這個
號碼的，全世界只有羅姐跟你。羅姐才剛接我回家，現在正在洗澡，會打這支
電話的，想當然爾就只有你了。」

　　尹心凌的聲音又輕又柔。左聿嘆了口氣，才想起其實可以打給林永哲的。
可是打都打了，總不能就此收了線，當沒打過這通電話。

　　「你…這麼久才想起要打給我？」尹心凌沒給左聿太多思考的時間，輕輕
地問著左聿。

　　「唉…一言難盡。」左聿其實也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麼。「妳這樣講手機
，羅姐不會唸嗎？」

　　「你放心，她剛進浴室，半個小時內不會出來的。」尹心凌將聲音壓低再
壓低：「你有心事，對不對？而且還找不到人訴說，對嗎？」

　　「妳怎麼會知道？」左聿這次的訝異更甚。

　　「猜的。」尹心凌邊說邊笑。

　　「妳其實知道我的情況吧，我覺得。」左聿嘆了口氣。「妳很清楚我之前
沒打，一直到了現在才打，是因為找不到人說話，而不是單純地想要找妳聊天
，這樣對嗎？」

　　「你很聰明嘛。」尹心凌格格輕笑著。「可是我還是很開心。」

　　「妳的聲音聽起來很好。」左聿故左右而言他。「新歌發表會是什麼時候
？我上次忘了問妳確定的時間地點了。」

　　「這個月二十三號，下午兩點半。在微風廣場。」

　　左聿在心裡盤算了一下。發表會跟李懿晴的生日是同一天，這也未免太巧
合了。他能同時為李懿晴慶生，並趕至尹心凌的新歌發表會去嗎？

　　暫且不去想衝突的情況。既然答應了尹心凌要去，那就不能食言。左聿打
定了主意。

　　「好。我一定會去。」

　　「嗯。」尹心凌同樣輕輕地應聲著。「要不要談談你的心事？」

　　結果繞了一圈，話題還是回到左聿身上。左聿思忖著，考慮該不該跟尹心
凌談自己的事情。不過他並沒有思考太久，二十秒後，便放棄了跟尹心凌分享
心事的念頭。

　　這種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絲故事，還是讓自己學習如何去整理比較好。左聿
在心裡嘆了口氣。

　　「不用了。」左聿換了個姿勢，讓自己坐起來更舒服點。

　　「你的聲音聽起很緊繃哦。」左聿雖不願多說，但尹心凌似乎看穿了他的
心事。「跟女朋友有關？」

　　「妳優越的能力，似乎不只是唱歌而已。」左聿實在不能不佩服她的察言
觀色，與一針見血。

　　「過獎了，那是因為你呀。」尹心凌又輕輕地笑了。「不勉強你，那…要
不要談談我的心事？」

　　「妳也有心事？」左聿無暇思考尹心凌那句「那是因為你」是什麼意思，
含糊地應了一句。

　　「當然有。你可別聽我一直笑著，就覺得我快樂。我呀，這是職業訓練。
」尹心凌的笑聲稍斂，聲音則是輕到不能再輕。「羅姐說，藝人們無論何時，
都要記得對觀眾保持笑容。我們的笑容某些時候會比歌聲來得珍貴，因為那是
在錄音室裡錄不出來的。」

　　「我懂。」左聿回答。「也就是說，妳其實不快樂？」

　　「也說不上不快樂。只是壓力很大。」尹心凌輕輕嘆了口氣。「你知道嗎
？我現在晚上都好怕睡覺。只要一閉上眼睛，惡夢就彷彿馬上會來到眼前似地
，張牙舞爪，擾人不停。」

　　「其實羅姐有帶我去看過醫生。醫生說，我有輕微的憂鬱症。現在的情況
還好，可是越來會越嚴重。」

　　「為什麼？」左聿問。

　　「……」尹心凌卻沈默了下來，不再回答。

　　「我想，妳很難從妳過去發生過的惡夢中醒過來，對嗎？」冷不防地，左
聿一句話劃開忽然凍結了的空氣。

　　「…你優越的能力，似乎也不只是寫作而已。」良久，尹心凌的聲音才又
再度響起。

　　「我同樣是猜的。只是，我想的這惡夢，程度不知到哪裡而已。」這回，
換左聿輕聲地笑了起來。

　　「嗯…可是我還沒做好告訴你這個惡夢的準備。」

　　「Sure。我等妳。同樣的，我還是想告訴妳，我願意跟妳分享任何心情，
只要妳願意的話。」

　　「心凌。」左聿想了一下，第一次親口喊了她的名字。「無論何時，我都
希望妳是快樂的。」

　　「謝謝你…左聿…」尹心凌抱著手機，眼眶禁不住心情的再次驛動，逐漸
地又泛紅起來。

　　與尹心凌聊天，多少讓左聿心中的鬱悶，疏散不少。只是沒找到李懿晴把
事情給弄清楚，左聿心中，始終還是有個疙瘩在。結束跟尹心凌的說話之後，
左聿將手機給拋了開去，直接在沙發上就沈沈地睡著了。

　　或許自己也正有個惡夢發生也說不定。左聿進入夢鄉前，一直試圖把自己
跟尹心凌的狀況給牽引在一起。

　　左聿心內的改變，確實地在發生。一個缺口慢慢地把對李懿晴的感情給倒
到了心外，另一個缺口則緩緩地把對尹心凌的關懷，給緊緊地收絡了進來。

　　「我也許會…變心了吧？」左聿睡著前，心裡的聲音不知怎地，一直釋放
出這樣浮動不安的訊息。

　　「我也許會…喜歡上他了吧？」尹心凌輕輕地放下了手機，捏緊了手中的
護身符。

　　她輕輕地對著自己說話。手上的護身符，是跟張師父求藝名時，張師父特
別交給她的。

　　「它可以保佑妳，讓妳的演藝事業一帆風順，一路平平安安。」當時張師
父隨手取過一張紙條，用手上的鐵筆，在上面寫了幾個字。然後他將紙條塞入
了一個紅色的小香袋，彌封安好後，交給了尹心凌：「只是，這個護身符的存
在，妳得要小心，不要讓妳喜歡的人，或者是有可能成為妳的另一半的人知道
。」

　　「否則，它的效用將可能大打折扣，甚至失去。」

　　「為什麼？」尹心凌聽到這樣的囑咐，當然性地反問。

　　「由妳的命盤來看，事業與愛情，兩者很難兼顧。」張師父嘆了口氣。
「我不能跟妳解釋太多。一切，只能聽天由命。」

　　「哦。」尹心凌並不是很懂張師父的話。只是當聽到張師父說「事業與愛
情很難兼顧」的預言後，臉上有微微地閃過一絲難過的神色。

　　善於察言觀色的張師父，當然也察覺了她的不安。

　　「別想太多，人生的際遇總是三分命七分運。妳如果能相信自己，那絕對
比相信命運來得好。」

　　張師父並沒有對尹心凌說得太多，只是一直勸她寬心點。當時一旁的左聿
雖然技巧性地移動身子，想聽聽看他們說些什麼，卻是心有餘而力不逮。

　　一切，都只是命中注定。

　　與左聿第一次通話的夜晚，尹心凌奇蹟似地沒再作惡夢。羅月萍半夜起來
替她蓋被子的時候，甚至還看見她的臉上，微微地露出笑容。

　　「可憐的孩子…」羅月萍心疼地摸著尹心凌的臉頰。已經好久了，她終於
看到了尹心凌睡覺時，不再是秀眉緊蹙、微聲哀嚎地作著惡夢。「…希望上天
能再給心凌多一點好夢…」

　　羅月萍微微祝禱著。冷冽的北風吹拂而起，稀微的星空下，尹心凌的夢，
正甜甜地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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